“父亲怎么了?”被骆大都督盯得莫名其妙,骆笙问了一句。
    “没什么。”骆大都督掩饰咳嗽一声,吩咐红豆,“再上两盘酱鸭舌。”
    酒肆人多,不宜多问。
    说起来,这道黑蒜酱鸭舌实在合他胃口。
    见红豆立着不动,骆大都督拧眉:“怎么不上菜?”
    这小丫鬟是真不行,没有半点店小二的机灵劲。
    说来也是,他印象中这丫鬟最擅长的是帮着笙儿抢男人,哪擅长伺候人呢。
    红豆依然立着不动,黑着脸道:“没有了。”
    没了?
    骆大都督心中遗憾,勉强道:“那就再上一盘油淋仔鸡,两盘卤牛肉吧。”
    “油淋仔鸡没有了,卤牛肉也没有了。”红豆咬牙,觉得在大都督面前快要控制不住杀气了。
    真想抡起板凳砸死那桌饭桶。
    骆大都督愣了:“怎么都没有了?”
    红豆伸手一指正在舔盘子的几个锦麟卫,一字一顿道:“因为都让他们吃完了!”
    大都督当然也吃了不少,可谁让大都督是姑娘的亲爹呢,不好埋怨。
    骆大都督一听怒了,喝道:“你们!”
    几名锦麟卫艰难起身,齐齐抱拳:“请大都督吩咐。”
    骆大都督滞了滞,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这些混账,竟然一点不知道收敛么?
    几名锦麟卫面面相觑。
    大都督这是生气了?
    可明明是大都督说给他们开一桌的。
    瞄一眼桌子上堆得高高的盘子,几人稍稍感到不好意思。
    吃得似乎多了些,不过这怪不得他们啊,实在是酒菜太好吃了。
    红豆一听居然这么便宜了几个饭桶,这怎么行!
    她当即拿出账单,念道:“卤牛肉三十盘,油淋仔鸡二十只,千层百叶四十盘……大都督,他们那桌诚惠三千八百两——”
    骆大都督心肝突突直跳。
    他是知道价格的,可没想到酒菜这么好吃,几个混账吃得这么丧心病狂!
    几名锦麟卫也听得打哆嗦。
    三千八百两!
    都是他们吃下的?
    茫然看了看桌上的杯盏狼藉,再互视一眼,几人默默往地上一躺,飞快滚了出去。
    眼看几名属下丝毫不打折扣执行了命令,骆大都督并不能高兴起来。
    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自己吃就算了,几个王八羔子竟敢吃了他将近四千两。
    这么多银钱,他给女儿买胭脂水粉不好吗?
    最可恼的是,害他没吃够!
    “红豆,把账单收起来。”骆笙睨了红豆一眼,对骆大都督道,“父亲不必理会小丫鬟的胡话,您来我这里吃饭,女儿怎么能收钱。”
    不收钱?
    柜台那边的女掌柜猛然抬起头来。
    红豆更是愕然望向骆大都督。
    大都督莫非早就料到姑娘不会收钱,才带一群饭桶来?
    盯着小丫鬟错愕的眼神,骆大都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严肃道:“开门做生意,进门就是客,钱必须得收。”
    骆笙笑笑:“女儿开的酒肆,哪有向父亲收钱的道理。倘若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嘲笑女儿只认钱?您说对不对?”
    骆大都督一窒。
    骆笙又道:“咱们酒肆有些菜是限量的,赠菜更不是随便能吃到。从您进门我便是以女儿的身份孝敬父亲,而非以东家的身份招呼酒客。”
    骆大都督更没话说了,心头有些感动。
    笙儿居然懂得孝敬他了,受了磨难真是长大了。
    在骆大都督看来,千娇百宠的女儿送出京城,回京路上还遇到追杀,真是遭大罪了。
    但女儿因为经历了这些懂事了,就是意外之喜了。
    这样说来,当初得罪了开阳王也不全是坏事。
    等等!
    骆大都督琢磨过来。
    赠菜这么难得,开阳王到底是凭什么享受到的?
    不行,明日一定要问清楚。
    见骆大都督一时无言,骆笙给他斟了一杯茶:“所以父亲万万不要再提付钱的事。不只这次,以后您来也是如此。”
    骆大都督傻了眼。
    每次来都不收钱?
    那他还怎么好意思来——看来以后只能打发人来酒肆买酒菜,悄悄给他送到衙门去。
    骆笙心中冷笑。
    她的美酒佳肴可不是为了让骆大都督整日吃得美滋滋的。
    是,她明白,骆大都督领兵围杀镇南王府是奉命行事。
    可难道就因为奉命行事,她见到这张脸就能一点不膈应,不憎恨了吗?
    不管有什么理由,他终究是那个向她至亲举起屠刀的刽子手。
    她占了骆姑娘的身体,享受了骆大都督之女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能做的就是不向骆大都督索命。
    如此而已。
    “那为父就谢过笙儿了。”骆大都督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一片苦涩。
    他有钱啊,他乐意给钱,只求能吃得心安理得。
    罢了,以后打发脸生的属下来买吧。
    骆大都督擦擦嘴角,依依不舍起身:“笙儿,随为父一起回府吧。”
    骆笙正好要从骆大都督这里打探太子宠妾的事,自是不会推辞。
    “表哥,你留下帮忙收拾一下吧,等酒肆打烊再带着红豆她们回府。”
    “行。”盛三郎眉开眼笑应着。
    红豆几人却双目无神,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什么都没有了……
    再然后,看向盛三郎的目光就喷了火。
    都是在酒肆干活的,就他吃饱了!
    盛三郎察觉到危险,忙向骆笙求救:“表妹——”
    他预感等会儿红豆会撕了他!
    骆笙一想大家都不容易,吩咐红豆:“等酒肆打烊让秀姑给你们下油泼面吃。”
    骆大都督一怔。
    还有油泼面?
    咳咳,他其实挺喜欢吃辣的,早知道就不急着走了。
    骆大都督满怀遗憾走出酒肆门口,叹了口气。
    “父亲今日吃得不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骆大都督摸了摸肚子。
    要是女儿乐意收钱,他每天都能来吃,那就更满意了。
    父女二人走出数丈,迎面看到络腮胡子带着黑脸少年往这边走来。
    平时络腮胡子接小七回来因怕打扰到酒客都是绕到后门进酒肆,今日因在外头,两边人碰个正着。
    “东家。”络腮胡子与小七齐齐向骆笙打招呼,一时拿不准走在东家身侧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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