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这是你的新面首?”骆大都督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嘶哑低沉。
    盛三郎那句兴冲冲的“姑父”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心头浮起疑云。
    先前表妹那些姨娘就这么猜测,如今姑父也这么说,莫非他在旁人眼中比自己照镜子时看到的那张脸要俊俏许多?
    骆笙看了盛三郎一眼,语气平淡介绍:“这是我三表哥。”
    盛三郎忙露出个笑容:“姑父,我是盛家三郎。”
    “盛家三郎?”骆大都督昏迷许久的头脑渐渐清醒,“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上一次见还是个孩子。”
    “姑父许久没有回去了。”
    “是啊——”骆大都督刚要陷入回忆,眼角余光瞥到了骆笙。
    女儿如一株白杨立在床头,有着以前不曾见过的淡然安静。
    骆大都督彻底清醒了:“笙儿,你不是在你外祖家吗?”
    这话一出,屋内登时陷入了古怪的沉默,目光纷纷落在骆笙身上。
    众姨娘:哎呦,姑娘果然是偷跑回来的!就说不能得罪姑娘吧,连老爷都管不了姑娘呀……
    骆玥先是有些解气。
    父亲醒了,看三姐怎么交代偷跑回京的事。
    可随即小姑娘又迟疑了:要是三姐不回来,父亲到现在都不会醒,说不定就……
    当她们只能眼巴巴看着父亲昏迷不醒,几位义兄亦束手无策时,那种感觉太压抑绝望。
    这样说来,三姐偷跑回来是好事——骆玥突然想到了骆笙在守门童子面前甩鞭子的情景。
    其实,三姐甩鞭子抽人还有几分英姿飒爽呢。
    骆玥顿时纠结起来。
    哼,反正她不求情,最多等三姐被罚跪祠堂送些瓜果过去。
    盛三郎此时就是纯粹的担心了。
    姑父该不会惩罚表妹吧?
    可表妹千里迢迢回家,一路也很辛苦呢。
    盛三郎想到叫花肘子、臊子面、葫芦鸡……呜呜呜,吃过这些再吃别的也太辛苦了,完全想不通表妹是如何忍受的。
    “本来是在外祖家,现在回来了。”骆笙面不改色回答。
    骆大都督脸一沉:“你偷跑回来的?”
    这个丫头真是无法无天,让人操碎了心!
    骆大都督一着急,脑袋一阵阵抽疼。
    众目睽睽之下,平静淡然的骆姑娘突然抬袖掩面,哽咽道:“一个来月前我突然梦到父亲出事了,醒来后梦中情景历历在目,就好像真的发生过。女儿怎么都无法心安,就回来了,没想到父亲真的出事了……”
    骆笙哭了一阵放下衣袖,微红的眸子看向骆大都督:“女儿不是偷跑回来的,是上天不忍见父亲出事女儿却一无所知,受到感召才回来的。”
    骆大都督一下子红了眼圈,颤声道:“这是父女连心啊,我儿一路辛苦了。”
    众人:“……”
    “您才刚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先休息吧。”骆笙道。
    骆大都督确实有些顶不住了。
    昏睡了一个来月,刀伤又没有完全好,浑身上下就没有舒服的地方,才说了这么几句话已经气喘吁吁。
    “平栗。”
    “孩儿在。”
    “你代我进宫一趟,把我醒来的消息向皇上禀报。”
    “是。”
    骆大都督目光缓缓扫过几位义子与女儿,阖眼睡了。
    留下两位姨娘伺候骆大都督,屋子里其他人退了出去。
    “大哥请留步。”骆笙喊了一声。
    走在前边的平栗停下来,转身看向她:“三姑娘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父亲遇刺详情。”
    之前救骆大都督迫在眉睫,没时间理会这些,现在也该弄清楚了。
    平栗似是有些为难,看向骆樱姐妹。
    骆晴开口道:“那日父亲在亭中喝酒,司楠过去了,说三妹留了一样东西让他转交给父亲。父亲一时大意让司楠近了身,司楠呈上的锦盒中放着一支玉钗,他趁父亲拿起玉钗端详,用藏在锦盒下方的匕首刺伤了父亲……”
    “玉钗?”
    骆晴神色微讶:“三妹不知道?那只玉钗是母亲未出阁时常戴的,后来留给了你。那日是母亲的祭日……”
    “我不知道那支玉钗为何会在司楠手中。”骆笙很有技巧回答了骆晴的疑问。
    “定是那该死的歹徒偷了三姐的玉钗!”骆玥咬牙骂道。
    骆笙看向平栗:“怎么处置的司楠?”
    “下了锦麟卫诏狱。”
    “问出刺杀我父亲的原因了么?”
    平栗笑笑:“三姑娘不用担心这些,我们会好好审问,到时候向义父禀报。”
    这就是不想对骆笙多说的意思了。
    “可我想知道。”骆笙理直气壮道。
    司公子是骆姑娘从大街上抢回家的,结果却等到了最好的时机刺杀骆大都督,这其中的处心积虑非常人能做到。
    平栗沉默片刻,道:“据审问出来的情况,十多年前司楠的父亲因被锦麟卫缉捕而家破人亡,只留下还年幼的司楠与一个仆从。司楠一直怀着替父报仇的心思,两年前恰巧被三姑娘带回了大都督府……”
    “那大哥去忙吧,我去见见他。”
    “三姑娘何必去诏狱那种地方脏了眼。”
    骆笙冷笑:“他刺伤我父亲,还把我骗得团团转,总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平栗面色微变,劝道:“等咱们对司楠的审问结束后定会让他生不如死,三姑娘没必要亲自动手。”
    骆笙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她不信平栗给出的原因。
    锦麟卫乃天子耳目,有巡查缉捕之权,多年下来因被锦麟卫缉捕而家破人亡的官吏不知多少,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为何过了一个来月还没结束对司楠的审问,甚至怕她冲动之下对司楠下重手?
    平栗这是把她当以前的骆姑娘哄。
    “那好吧。”骆笙吐出这三个字,果然见到平栗神色微不可察放松了。
    她弯了弯唇角:“我保证不动手,再让五哥陪我一起去,这样大哥总该答应了吧?”
    平栗不得不点了头。
    义父醒来,这位义妹说话的分量又不一样了,话说到这里再不答应恐怕要翻脸。
    “四弟、五弟,你们一同陪三姑娘去吧。”平栗给齐四递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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