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笙眉头一跳。
    早春的湖水还是凉的,骆辰又体弱,她就是担心这个。
    那孩子果不其然发热了。
    骆笙闭了眼,脑海中闪过许多医者的脸。
    她的母亲身体不好,王府医者来来往往,她最清楚一场风寒的严重后果。
    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一想到那个口不对心的少年,骆笙的心揪起来。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能坐视不理。
    “去看看。”骆笙起身往外走去。
    红豆又灌了一杯茶水,急忙跟上。
    骆辰那里已经有不少人。
    大太太正向大夫询问情况,一见骆笙进来露出个笑容:“表姑娘来了。”
    “大舅母,我弟弟现在怎么样?”
    大太太忍着忧心宽慰道:“只是受了凉,好好将养着一定没事的。”
    表姑娘不来添乱就阿弥陀佛了,知道太多没有用处。
    “真的没事?”骆笙没有问大太太,而是目光灼灼盯着一把白胡子的大夫。
    老大夫久闻盛家表姑娘凶名,不禁缩了缩脖子,顺着大太太的话说了几句。
    骆笙敛眉:“大夫说没事,那我就信了。”
    话中冷意不加掩饰。
    老大夫头皮一麻,忙补救道:“病情还是因人而异——”
    骆笙淡淡道:“那就请大夫把舍弟的病情讲明。”
    老大夫暗道一声小姑娘难缠,斟酌着道:“公子体弱,即便退热也有引起肺病的风险。不过目前还是以祛风散寒为主,再仔细调养身体……”
    骆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哪怕是富贵人家甚至高官显贵,因一场风寒丢了性命都屡见不鲜。是他们请的大夫皆是庸医?显然不是。
    治疗风寒其实早有一套成熟手段,可往往令医者束手无策的是因病患个体差异引发的并发症。
    骆笙对医术只有粗浅了解,却也知道骆辰的危险在于身子骨太虚弱,面对风寒病邪入体几乎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多谢大夫相告。大舅母,我想进去看看弟弟。”
    大太太微一迟疑便点了头,提醒道:“辰儿还睡着。”
    骆笙微微点头,把红豆留在外头,脚步放轻走进里室。
    里室的药香味比之昨日更浓郁,叫扶松的小厮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望着昏睡不醒的骆辰眼泪汪汪。
    扶松听到动静一扭头,险些从矮凳上跌下来,脱口而出:“表姑娘来了!”
    昨日公子还交代他今日表姑娘来了就拿扫帚打出去呢,那他是照做还是不照做呢?
    正犹豫间,骆笙已走上前来,伸手贴上骆辰额头。
    滚烫的热度灼痛了她指尖。
    “打一盆冷水来。”
    明明语气冷淡,落在扶松耳里却有种难以拒绝的力量。
    小厮颠颠打水回来,眼见骆笙拧了一条手巾敷上骆辰额头,默默放下纠结。
    都已经接受表姑娘指挥了,再把人赶出去就有点不合适了。
    骆辰好似感知到额头的清凉,颤了颤睫毛。
    他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握着,一道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放心,有我在,一定让你好起来。”
    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处于似醒非醒状态的骆辰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骆笙!
    本来安心昏睡的少年一下子急了。
    骆笙是不是又要闹幺蛾子了?不行,他要赶紧爬起来!
    就在少年与睡意对抗间,骆笙已经悄然离去。
    “红豆,取一千两银票随我上街。”骆笙回房后吩咐道。
    红豆一听眼都放光了,脆生生应一声是,颠颠去拿钱。
    姑娘还是那个姑娘,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小丫鬟把银票揣入衣袖,随骆笙挺胸抬头离开盛府,路过守二门的婆子时还不忘啐一口。
    接到消息的大太太眼前发黑,脑海中疯狂旋转着一个念头:表姑娘又—去—逛—街了!
    对于以往表姑娘逛街的后果,大太太心有余悸。
    盛佳玉忙扶住要昏倒的老母亲:“娘,您别急,我跟上去看看!”
    没等大太太阻止,盛佳玉一溜烟跑了出去。
    前边骆笙主仆不紧不慢走着,盛佳玉抿唇跟在后面,当红豆无意识回头时忙躲在一棵树后,一颗心狂跳不已。
    缓了缓,盛佳玉又跟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骆笙没有在人流如织的街上停留,而是进了一家药铺。
    盛佳玉躲在角落里许久,才见骆笙从药铺走出来。
    骆笙进药铺干什么?
    盛佳玉认真打量了一眼挂有“济世堂”的招牌,以为认错字了。
    怀有同样疑惑的还有红豆。
    小丫鬟捏着空了的荷包,期期艾艾道:“姑娘,银钱差不多花完了呢。”
    她都不认识是什么药材,竟然那么贵!
    贵点倒是无所谓,可手上没钱怎么找乐子呢?
    骆笙淡淡点头:“回去吧。”
    在这么个小城能买到那味药材,着实令她松了口气。
    她不通医术,脑子里却牢牢记着几个药方。
    那是父王花了大力气请来当世神医李方海为母亲配制的一些药丸,其中一种名养元丹,可以调养身子骨,还有一种名退寒丸,对治疗风寒有奇效。
    养元丹与退寒丸药效绝佳,若一定要说个缺点,就是贵。
    她带来的一千两银票只够买退寒丸所需药材而已,至于养元丹所需的一味药还需从他处调配,只是付了个定金。
    骆笙问得药材价格的那一刻,才深刻体会到十二载带来的变化。
    十二年前,一千两银票配齐两种药还是够的。
    “姑娘,您买这些药材干嘛呀?”红豆拍了拍小包袱。
    “要配一种药。”
    红豆瞪大眼:“您还会做药?”
    骆笙理直气壮摇头:“当然不会,府上不是有那个白胡子大夫。”
    “啊,对,还是姑娘聪明。”红豆顺口一个马屁,再无疑虑。
    骆笙却脚步一顿,侧头问道:“表妹要跟到什么时候?”
    从枫树后缓缓走出个神色尴尬的黄衣少女,正是盛佳玉。
    红豆不由睁大了眼:“表姑娘跟踪我们?”
    盛佳玉脸一红,遮掩道:“只是凑巧出门遇到。”
    红豆撇嘴:“别狡辩了,明明就是跟踪我们姑娘。啧啧,想跟我们姑娘一起上街就直说嘛,说不准我们姑娘心情一好就答应了呢。”
    姑娘如今少了好些伺候的人,上街都不热闹了,勉强收下大表姑娘也可。
    小丫鬟以审视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盛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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