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灿从未想过一场约会最终是这样的走向。
    他不是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跟成悦谈恋爱他总想着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个小姑娘真是太好了,他一定得捧在手心里照顾。
    而因为从小看阮雨眼色生活,他就比同龄孩子多了能察言观色的能力,渐渐的,阮灿发现成悦性格里有许缺陷——
    她没有安全感。
    刚开始认识,阮灿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浑身是戏,消极厌世得不得了,说话也冲冲的没大没小,可等他转学到城南当成悦同桌,以至于现在跟她谈恋爱。
    阮灿发现,成悦性格里另一层隐藏起来的特征,特别是现在尤为明显——
    成悦害怕失去。
    她在确认自己喜欢他后,变得小心翼翼,担心受怕,情况有点跟小孩子一样,把玩具捏在掌心紧紧的,每天擦上一遍,担心什么时候这个玩具就不属于她了。
    她不是对阮灿没有信心,就是单纯的害怕,越在乎越想着去示弱,去忍让,把浑身尖刺收起来去做一个软乎乎乖乖巧巧的棉团。
    阮灿即使不知道成悦一路成长过来的家庭环境是怎样的,但也能猜着小姑娘一定不太快活,至少,她喜欢的在乎的人或事物,肯定不曾圆满。
    他心疼她。
    从想象事物之间的相吸,到好感,到喜欢,以及现在他无法估量的感情,好像也没经历多久,却又像隔了长久的时间。
    阮灿到家时,许黔江正蹲地上努力把一只抱枕往行李箱里塞,他过去搭手按住,“你要出门?”
    许黔江点头:“艺术班集训,好像在哪个山沟沟里,名字不记得了,得一周才能回来。”
    见他回来这么早,许黔江奇怪道:“跟成悦的约会这就散了?”
    “你以为?”
    “我以为还得来点后续活动。”许黔江撑着下巴蹲地上笑。
    阮灿扫他一眼,直接起身去沙发上坐下。
    许黔江瞧他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就知道这次约会估摸是黄了,坐过去:“过程不愉快?”
    茶几上摊着本五三,阮灿右手转着笔,一眼看下去,随后笔头在纸上写得飞快。
    掀开一页纸,阮灿说:“我带成悦去电玩城了。”
    “电玩城?挺好啊,”许黔江不解,“那儿多适合小情侣去热闹,怎么了?我们小学霸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阮灿慢吞吞对着答案,眼帘垂着,“我在电玩城打了人。”
    “我操?你在电玩城打了人?”许黔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你有病吧?你他妈脑子是不是缺根筋?打人也看时机的好吧?你能当着人姑娘面打人??”
    阮灿合上书抬头,“那人伤了成悦。”
    许黔江重新坐下,“哦……伤了小学霸啊……那该打。”
    阮灿又说:“但成悦不想我这样。”
    “那一定是你下手太重了,”许黔江拿眼瞥他,“你不要拿出你制城北那群小混混的手段给人女孩子看,哪个乖乖巧巧的女孩喜欢动不动给人来个半身不遂的人,家暴问题现在很受重视的!”
    阮灿安静听着。
    “还有啊,”许黔江补充,“以前城北乱的时候你下狠劲儿打人基本没啥,可现在每个区都有划分得一清二楚谁也不招惹谁,你再下狠手可是要进局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番话一说完,阮灿看过来的目光更亲切了。
    瞬间,许黔江哑口,随后试探:“你……不会已经?”
    他从阮灿眼里得到了肯定。
    许黔江:“……”
    阮灿:“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工作介绍一下。”
    许黔江不明白这人怎么又想换工作了,每周就那么一天假,再多余就是晚上下自习后短短个把小时,这种程度只有兼职允许,他说:“你不是给人修电脑修得好好的吗?”
    “不够,”阮灿平静道:“疗养院那边,还有日常开销,不是想换工作,是想再打份零工。”
    “你厉害了,”许黔江一言难尽,“感觉你最近就非常不正常,前段时间刷题刷到半夜现在让我给你再找份工作,你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你想猝死吗?”
    “不想,在没发财之前我想活着。”
    阮灿又再练习了一章节习题,等对完答案后才收拾衣服去洗澡睡觉。
    许黔江为阮灿这副积极生活的模样感到惊叹,“你知道吗,现在我每天光看到你就觉得充满斗志,你是行走的鸡血。”
    他算明白,活得像个台上小丑的阮灿总算彻底告别,现在每天见着的是藏在骨子里这么多年真正意义上的阮灿。
    隔天去学校,成悦左手背上划痕已经淡下去许多,晚上回家张嘉梅还是瞧见了,她用不小心剐蹭的借口挡过去,但女人这回说什么都要带她去打破伤风针。
    去医院简单处理下确实效果明显,再过几天痂就开始掉落。
    下午老秃来教室宣布了国庆晚会的事,在下面听的人脸上无一不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亮。是的,晚会就在明晚,而国庆那一整天,都可以用来排练,也就是说,可以不用上课。
    老秃清咳:“收收你们脸上的表情,别乐得摸不清回家的路。明晚就是晚会,既然参加了就好好准备,别到时候让人看笑话。”
    全班齐声:“不会!”
    老秃这才稍稍放下板着的脸,缓声:“那大家今晚回去就把服装什么的准备齐全,明天记得带来。”
    老秃走后,整个班讨论开来。
    文娱委员张芸笑眯眯走上讲台,说:“同志们!明天可以尽情嗨皮了!服装我们之前没定,大家现在可以一起讨论下,明天穿什么比较合适。”
    才话落,几个嘴快的就抢答:“肯定穿最显眼的颜色啊!这样我们一上台就能夺人眼球!”
    有人立马制止:“你怎么不穿成个红绿配,保证一上台整个舞台都是你的!”
    全班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
    张芸略一思索:“其实我的意见是,这次既然是国庆晚会,我们就不应该整那些奇装异服,不如走端庄路线,女生统一穿白色长裙怎么样,男生嘛——”
    不等她说,下面有人喊道:“穿正装!再一男一女搭档,这样就跟结婚差不多架势了!”
    男生听了都在笑,女生则忿忿不平:“怎么就爱占便宜呢!谁想跟你们一搭一结婚?”
    又闹了一阵子,张芸打断:“不如这样吧……男生就穿白衬黑裤,这样又正式又好看,配色也比较容易找。”
    虽然不是嚣张地公然挑战老师们底线,但白衬黑裤也跟正装没差了,这么一来,还真有点偷偷摸摸暗藏小心思的感觉。
    班上没人反对。
    张芸最终敲定:“那明天男生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裤,女生统一着白色裙子,如果谁家里暂时找不到符合要求可以穿的来我这里登记,我从我妈店里借过来。”
    阮灿伏在桌上补觉,成悦推了推他肩膀把人喊醒:“喂,你明天衣服有了吗?”
    阮灿眼睫抖了抖睁开,里头全是困顿,“我衣服柜里全是白衣黑裤,你见过我穿其他颜色?”
    成悦想了想,好像没有。
    自从她认识阮灿开始,这人好像一直钟爱黑白两种颜色搭配,其他配色除了必须的校服外套上有点蓝条纹,其余还真没见过。
    想了想,女生说:“我觉着你可以试试其他颜色,毕竟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行。”
    阮灿听笑了,换了个姿势伏在桌面上看着她笑:“发现你男朋友长得帅了?”
    成悦一扭头:“还行吧,跟我男神比还差点。”
    阮灿直起身子:“你男神是谁?”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朋友跟女朋友之间竟然还隔了个叫男神的存在。
    这个人他未必比不过,男人的胜负欲让阮灿跃跃欲试。
    成悦:“米开朗基罗。”
    听完嗤了一声,阮灿重新伏上桌面,“我以为是谁,输给个死人我认。”
    “男神活在我心里。”
    “哦,没关系,毕竟你人都是我的。”
    阮灿重新眯上眼睛,似乎真的是困得厉害,成悦发现这人最近上课老打盹,不是一次两次了。
    阮灿正养着神,她索性也趴下来陪他,两人面对面一睁一闭。
    等上课铃响起,阮灿才慢悠悠睁开眼睛,成悦早直起身子翻书去了,他从桌肚子一摸,竟然还真就摸出这堂课要用的英语书。
    成悦觉得阮灿的桌肚子特别神奇,明明从来也不整理,杂乱无章随便乱塞着,平常一下课也是直接把书一抹直接丢里头,可偏偏每次上课不消用眼看就能准确摸出书的位置,包括各科目不同的书本习题。
    除了书外,各种小零食也是全的,成悦每次上厕所回来都能见着桌面摆着不重样的小零嘴,跟逗小孩似的。
    可每次东西咬进嘴里,成悦都会觉得心里蒸起绵软的水汽——
    阮灿对她是超级好。
    是她从小到大,除了成父之外,第二个愿意耐心陪她逗她的人了。
    不留意,眼底就是一阵湿润。
    ……
    隔天,城南一中校门口早早挂起鲜亮的横幅庆祝国庆晚会热烈举行。
    每年这个时候高一高二就跟许久不溜挣脱了牵引绳撒泼了跑的野狗,而一旁高三楼里的只能在心里羡慕,对于他们来说最快乐的时光已经过去,现在最棘手的是悬在头顶像把刀一样锋利的高考。
    成悦家里有条公主裙,以前买了去参加表姐婚礼的,纯白的纱裙齐到脚踝,走路需要小心提着,要不然很容易在上面溅出灰扑扑的尘土。
    张嘉梅知道成悦班上是大合唱,却不知道她有个单独绘画,只一个劲儿提醒,“外头加件外套,早晚都冷。”
    成悦没听,小兔一样窜下车子,拎了书包就往里头跑。
    张嘉梅在后面喊:“悦悦慢点!”
    几乎刚进校门,成悦就嗅到更加浓郁的晚会的气息。
    因为不止她,几乎高一高二每个班的学生都是直接穿了班服过来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走在学校里,一时让她辨不清是不是还在做梦。
    成悦底子本来就好,皮肤还又白皙,再穿上精致的礼服裙,整个人就像刚参加完舞会急匆匆跑过来的小公主,走在一群人中尤为扎眼。
    张嘉梅早上给她梳了了丸子头,漂亮优雅里,俏皮又多了几分。
    成悦顶着一路视线埋头走回班。
    刚到门口,门才推了一半,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叠声夸张的惊叹声。
    原来班里早来了大半人,如果是平常早读课,肯定不会有这么齐全。
    大家一同看见了成悦的装扮,一个个的要喊破嗓子:“我的天!你们看!这才是仙女裙吧!刚刚张芸进来的时候我以为看到了仙女下凡,没想着还有个更绝色的!我爱了!!!”
    喊话的是个男生,才喊完就挨了赵嘉成一本扔过去的书,“爱什么爱!什么都爱,你母爱泛滥啊?这么泛滥给我来点?”
    说话的立马噤声,默默缩回去。
    成悦笑着回到座位,却见阮灿位置上还空着。
    赵嘉成:“别看了,人已经来了,在厕所试衣服。”
    成悦:“试衣服?”
    阮灿不是说家里有直接穿来的吗?
    “大佬衣服是符合标准的,”张芸在一旁接话,“但你俩今天不是主角嘛,我就自作主张从家里带了个我哥的正装,身形跟大佬又差不多大,所以我想着这样穿更有气势。”
    成悦微愣。
    赵嘉成吐槽说:“不过阮灿也是没谁了,让他换衣服试下就跟让他去死一样难,张芸劝了半天才答应试试,你说这酷炸天的正装不比他一身半天闷不出个屁的白衬黑裤要来得好看?”
    成悦却想起她跟阮灿的约定。
    当时说好直接拿半成品上去,那么阮灿今天穿的一身必定是那天画稿上的那套,既然是这样,那么阮灿肯定不会穿张芸带来的正装。
    果然没多久,男生从外头进来,手里纸袋里提着的是套折叠规整的黑色西服。
    阮灿把纸袋往张芸桌上一放,说:“谢了,但不合身。”
    他身上穿的,果然跟她此刻包里躺着的那幅画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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