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由赵杞主导的那一场惨败,如今伤痕已被慢慢地抚平,函谷关一战,赵军虽然没有打破函谷关,却击毙了秦军大将赢腾,这在中原各国看来,也是一场了不起的大胜。赵国仍然是这片大地之上仅次于秦国的第二号大国,哪怕楚国的地域比起赵国更广阔,人丁更众多,更富裕,但在评判各国实力的时候,楚国却仍然只能屈居第三。
    秦国已经拿下了韩国,正在图谋魏国,如果魏国再一次失守,那赵国就将完全暴露在秦军的攻击之下,赵王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是以当新郑将被围,铁定要失守之后,赵军便开始动员,准备进入魏国,协同魏国抗击秦军。
    这一次的统帅是赵牧。
    如果有的选择,赵王是真不想用赵牧,但很可惜,赵国虽然兵多将广,但能与李信对抗的,找来找去,也只有赵牧一人。更何况,在如今子兰强势崛起的时候,他也不得不启用赵牧,尽一切可能地将这位名将拉拢在手中,否则一旦赵牧与子兰合流,他的王位可就真的不稳当了。
    看着赵牧与子章并肩立去,赵无极的目光之中,闪烁着有些恼恨的光芒,看着他最为信任的赵杞,叹息道:“赵牧大才,只可惜总是这样油盐不进,如果有一个能完全听命于我的赵牧该有多好啊,可惜我大赵竟然寻不出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选。”
    赵杞笑道:“王上,不是没有,就看您敢不敢用?”
    “嗯?”赵无极看向赵杞,“有这等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王上知道,他叫荆如风!”赵杞身子微微前倾。
    “荆如风?”赵无极呵呵一笑。“那个秦人,他逃到我们赵国,也有二十年了吧。现在应该有六十出头了,居然还雄心勃勃?”
    含笑看着赵杞。“赵卿,为了让你在我面前推荐他,他送了你不少财物吧?”
    赵杞毫无羞愧之意,“王上明察,他送了我十万两银子。请我在王上面前为他美言。”
    赵无极大笑,“荆某老矣,尚能饭否?”对于赵杞收了荆如风多少钱财,他毫不在意。赵杞也从不在赵王面前隐瞒他的贪财,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王对他信任有加,他不怕臣子贪财,但怕臣子贪权。
    “如果荆如风无能,那他哪怕送臣一百万两银子,臣也不会在王上面前为他说上半句好话。”赵杞道:“但此人原本就是秦军大将,像现在驻守在函谷关的王逍,当年在他麾下只不过是一介小校而已。而且此人全家上下皆被秦王所杀,仅以身免。心中对秦武烈王的仇恨,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烈。”
    “你觉得他可信?”
    “臣认为他可信,此人来我赵国之后。重新娶妻生子,落根散枝,最妙的是,他无根无凭,便似一水中飘萍,能依靠的便只有王上,如果王上给他机会,我相信他能给王上带来惊喜。”
    “这一点我倒相信,我担心的。是他能不能对信得了王逍,虽说当年他为大将。王逍为小校,但时过境迁。王逍早已不是当年了,而一心想要报仇的荆如风,很有可能被仇恨蒙蔽头脑,不见得对付得了王逍,要知道,当年的李信,只不过是秦武烈王的一介伴当而已,可现在,已经隐隐有天下第一名将之势了。”
    赵杞微微一笑,伸手入怀,从内里掏出一叠文稿,递给赵无极,“王上请看,这是荆如风托我转交给王上的。”
    “这是什么?”赵无极好奇地接了过来。
    “这是荆如风对秦国国内局势,以及秦军各个大将的作战风格等等的分析以及对策,臣看了自觉受益非浅,如果这还不能让王上满意的话,王上可还记得当年秦国内乱,荆如风只身逃到我国避难的时候,当年的国相子兰,太尉赵康,以及当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赵牧都是弹冠相庆,庆贺秦国自断一臂么?”
    赵无极仰头思索片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当天子兰和赵康都很高兴,赵康还喝醉了。”
    “王上真上好记性!”赵杞笑道:“这二十年来,我赵国一帆丰顺,对外作战,胜多败少,将才济济,荆如风自然没有什么出头之日,我们也不会用他,但秦国势力日大,咄咄逼人,而随着赵康赵太尉等上一代大将纷纷故去,渐渐出现了青黄不接,除了赵牧一支独秀之外,其它人,竟是无力撑起一方局面,荆如风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机会。所以才不顾一切几乎是倾家荡产来请我游说王上,希望王上能用他。”
    “必竟年过六十了啊,只怕精力不济!”赵王有些犹豫。
    “王上如果看到了他本人,就不会这么怀疑了。此人二十年来,无一日不思报仇,虽然年过六十,但仍骑得奔马,舞得大刀,精力充沛,身体比起臣下要好得多。”
    “你的意思是让此人去河东大营,代替赵猛?”赵无极问道。
    “不错!”赵杞点头道:“赵猛可为猛将,但让他独撑一面,却是为难他了,河东大营由他执掌,难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已算难能可贵,赵晋也已多次表达了同样的意见,作为河东郡的郡守,他很焦虑。”
    赵无极点点头,“既然你如此推重他,明天却带他进宫,我与他先谈一谈。”
    “王上睿智,如果此人能在河东打开局面,那魏国方向便也轻松不少,我们亦能抽回不少军队以防代郡,更重要的是,王上也有了一个可以与赵牧相抗衡的大将。”
    “只可惜是秦人!”赵无极叹息了一声。
    “秦人?”赵杞笑了起来,“此人来我大赵已二十余年,生儿育女,生根发芽,还有几个记得他是秦人?就算有少数人想要兴风作浪,臣也能防患于未然。”
    “虎豹骑内,子兰的余孽清理干净了么?”赵无极有些担心。
    “中高层肯定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最基层的就不好说了,还有驻其它国家的一些秘密头领,这些人,不能擅动,只能拉拢,否则动一个,就有可能将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辛苦废于一旦。”
    “这些人中,如果有子兰的人?”
    “王上,当初敢于去国外潜伏的,都是对赵国极为忠心的人,他们或许曾经是子兰的人,但我更相信,当他们必须要选一个的话,他们会选择王上。”
    “话虽这么说,但仍要小心,还是慢慢地调换吧!”赵无极仍是忧心忡忡。
    “臣下明白了,这事,要在不伤元气的情况下,慢慢来,现在正在用兵,更是不能轻动。”赵杞点头道。
    数天之后,赵王一纸任命,赵军河东大营主将易人,六十有余的荆如风走马上任,原主将赵猛,被调往赵牧麾下任副将。
    荆如风,二十余年前从秦国逃到赵国,除了当时在赵国引起一阵轰动之外,随即便销声匿迹,在虎豹骑的协助之下,平安过了二十余年,秦国黑冰台,数次行刺荆如风,损兵折将,终是没有得手,最后不得不放弃。
    二十年过去,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荆如风了。普通百姓更是早已将其忘到了九宵云外,但赵人忘了他,秦人却没有忘记。
    函谷关内,王逍听到荆如风的名字之时,先是一楞,继而大怒,荆如风,是秦人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叛逃的大将,数十年来,黑冰台一直欲杀他而不可得,现在,此人居然当上了赵人河东大营的主将。
    “这是赵人对我大秦*裸的宣战!”王逍脸色阴沉,“如果不给以有力的回击,我大秦颜面何存,来人,召各营将领齐聚函谷关议事。”
    平静许久的河东,因为荆如风的走马上任,陡然之间便战云密布,秦军调动频频,侦骑频出,而刚刚换帅的赵军,也一反以前的策略,不再小心翼翼以防御为主,小股部队亦是无数次地插入函谷关区域,双方的哨骑,开始持续交手。
    战事,一触即发。
    河东郡守赵晋是知道荆如风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担心荆如风会被仇恨蒙敝双眼,而且荆如风数十年没有再上过战场,没有打过仗,就算以前名声赫赫,但老迈的他,还适应现在的战争形式么?赵军在河东大营的实力他很清楚,比起函谷关的秦军来说,实力处于下风,而王逍因为与匈奴一战,却是名声大振,声名直追秦国第一大将李信。
    “荆将军,我国精锐,绝大部分被赵太尉调走,河东局势,一动不如一静啊!”赵晋看着白须飘飘的荆如风,苦口婆心的劝说。
    荆如风拈须微笑,“赵大人,为了报仇,我等了二十年才等来机会,你认为我会冲动吗?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而且我也知道,我有且仅有一次机会,我岂会浪费?我虽然多年没有出山,但如果论起对秦军的了解,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清楚,而且,我更了解王逍,当年,他是我麾下最有前途的将领,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这一次,我要让他明白,我荆如风,永远都比他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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