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陈圆圆,李景轻叹了口气,陈圆圆现在已经完全长成,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想来西施貂蝉亦不过如此。
    李景这两年每日练气,心性比之前几年更加沉稳,基本上这世上已经很难有东西能打动他了,可是见了陈圆圆的容颜,李景亦不由怦然心动,难怪前世无数人为之疯狂。
    正感慨间,丫鬟过来传话,酒席已经摆好,问李景何时开席。
    李景摆了摆手:“走吧。”
    说着抱起女儿,拉着李兴国往餐厅走去,沈莹等人急忙起身跟上。
    明朝时期吃饭的规矩是很多的,尤其像李景这样的人家,很少有孩子能跟长辈坐在一起吃饭,而作为妾室更不敢跟主母坐在一桌。这叫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不过李景是不太计较那些虚礼的,而且李景难得跟家人一起吃饭,因此把小蝶等人都叫到一桌。
    另外,李景的两个妾室是通房丫鬟出身,小蝶是沈莹的陪嫁丫鬟,小竹是朱徽媃的陪嫁丫鬟,两人打小时候就伺候沈莹和朱徽媃,跟小姐的感情很近,沈莹和朱徽媃也经常跟两人一起吃饭,跟两人并不计较。
    剩下一个陈圆圆是袁可立的义女,袁可立晚年多亏陈圆圆照顾解闷儿,沈莹和朱徽媃对陈圆圆也像妹妹一样看待。
    若是没有这些关系在这里搁着,换做李景从别处纳的妾室,便是李景再疼爱她,也不敢跟主母坐在一桌。因为沈莹仅凭不懂规矩这一条,就可将她赶出李府,哪怕李景想阻拦都不行,因为这是沈莹作为主母的权力。
    就像一国之皇后,嫔妃除非是能怂恿皇帝废掉皇后,否则,就算她再受皇帝宠爱,只要犯了错误,皇后就可以按照宫里的规矩处置她,皇帝也无话可说。
    成化年间,万贵妃何等嚣张,却依然被皇后责罚,后来万贵妃大吹枕头风,让皇帝废掉皇后以后,方敢对其报复。
    天启朝,客氏何等受宠,但是皇后张嫣随便抓她个错处,就可令人打她一顿。
    因此只要皇后没有被废,再受宠的嫔妃都不敢在皇后面前嚣张。要是皇后有儿子,那基本上是要册封为太子的,这时皇后的位置更是难以动摇,嫔妃自然更加不敢对皇后不恭。
    同样,只要主母没有被休,再得宠的小妾,也不敢跟主母叫板。
    至于沈莹与别家的主母又有不同,沈莹在李景还是土匪的时候就嫁给了李景,李景能有今天,沈莹可以说居功至伟。而且沈莹和李景夫妻多年,从没红过脸,感情之笃,亦非她人可及。就好像朱元璋的妻子马皇后一样,地位无可动摇。
    再加上沈莹的儿子李安国日后铁定要继承李景的位置,这种状况下,妾室自然无法与之相抗,便是朱徽媃也无法与之抗衡。
    待一家人坐定,李景要了一壶酒,准备跟李安国喝几杯,爷俩交交心。
    这些年李景很少跟儿子谈话,一是李景一直忙着,再者李安国以前年纪小,很多事情说了他也不懂。
    不过李安国现在要到前线军中历练,等于是长大成人了,李景自不能再像孩童一样看待儿子。
    没承想爷俩刚喝了两杯酒,话还没说上几句,外面有人急报,陈二虎求见。
    李景闻听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这世上,现在最令李景牵挂的长辈只剩下陈老汉了。
    陈老汉当年受了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后来虽然治好,一条胳膊却废了。
    而随着年纪渐长,陈老汉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阴天下雨的时候,以前受伤的位置便疼痛难忍。今年黄得功起兵造反,叛乱平定以后,李景到南京接朱由检的时候见过陈老汉一面,当时,陈老汉走路已经很困难了。
    现在过了几个月,陈二虎急匆匆来见自己,很可能是陈老汉出了事情。
    果然,陈二虎一见李景便说陈老汉重病不起,想告假到南京照顾老父。
    虽然李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听到陈二虎说陈老汉已经重病不起,李景还是不由心中巨震。
    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在沈莹的提醒下,李景方才醒过神来。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说道:“二虎兄弟,大叔病重,我本该亲自去看望才是,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实在离不开身,这样吧,我让安国代我去看望陈大叔,你和安国一同走。”
    随即李景对李安国道:“安国,你随你二叔去看望你陈爷爷,替我在陈爷爷膝下尽孝,至于随军之事先缓一缓,等你陈爷爷病好了,你再到前线。”
    “爹,您放心,孩儿一定替您在陈爷爷面前尽孝。”李安国忙道。
    李景点点头:“你马上和你二叔动身。恩……走之前到皇家医院去一趟,带一名医生过去。”
    “是!”李安国忙道。
    李景转身对沈莹道:“给安国收拾几件衣服,别的东西不要带了,越快越好!”
    沈莹应了一声,招呼丫头随自己给李安国收拾衣物去了。
    想了想,李景对陈二虎说道:“我估计你还没有通知柱子。这样,你先走,柱子那边我告诉他。”
    陈二虎忙道:“大哥,柱子还是别告诉了吧?他现在负责京城的卫戍事宜,他走了,京里的防卫怎么办?”
    李景摆摆手:“这事儿你不要管了,他要是去不成,难道不能派人去么?”
    陈二虎忙道:“那一切听从大哥的安排。”
    “行了,你赶紧动身吧。”李景摆手道。
    陈二虎闻言,给李景行了一礼,和李安国一同出门而去。
    两人走后,李景喟然长叹一声,转头对朱徽媃道:“徽媃,你马上派人到陈庄,陈庄的西山不是被咱们买下来了,你找个风水先生在西山给陈大叔选个好地方,一旦陈大叔没扛过去,咱们也好早作准备。”
    “老爷放心,妾身马上安排。”朱徽媃忙道。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李景猛地想起一事,忽然起身道:“我马上要重新给陈大虎安排职务,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
    朱徽媃略一沉吟便道:“老爷是担心陈大叔出事,陈大虎要循例守制么?”
    李景点头道:“不错,我现在还离不了陈大虎,万万不能让他回家丁忧。”
    “老爷,依妾身之见此事还是暂缓一缓。您想啊,要不想陈大虎回家守制,只能给他调换军职,而且最好是在前方作战的军职,可是陈大叔现在正病着,您要是给陈大虎调职,那陈大虎就无法留在南京照顾陈大叔了。”朱徽媃说道。
    “那怎么办?要是陈大叔殁了,再更改职务就来不及了。”李景皱了皱眉道。
    朱徽媃柔声道:“老爷,依妾身看来,此事还得从根子上解决,像您这样临时调换职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您这样做还不如夺情呢。”
    李景叹道:“我何尝不想从根子上解决丁忧这个问题,可是谈何容易啊!前些年我想更改一下丁忧的时间,可是几乎遭到朝中所有的大臣的反对,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朱徽媃笑了笑:“老爷,其实依妾身之见,那些大臣,尤其是家中父母已经年老的大臣并非真心反对,因为一旦他们的父母亡故,他们也得辞官回家丁忧。他们反对更改丁忧的时间,是怕被人说他们不遵孝道。真正反对的其实是那些低级官员,因为一旦有人回家丁忧就意味着腾出位置,他们有晋升的可能。”
    李景轻轻点了点头。
    朱徽媃接道:“但是丁忧守制这件事怎么说呢?妾身以为有好处也有坏处。”
    李景奇道:“此话怎讲?”
    朱徽媃笑道:“老爷这是当局者迷了。”
    顿了顿朱徽媃接道:“老爷执政以来,循例丁忧守制的官员大多是老爷重用的官员,这些人当中只有袁枢,老爷采取了变通的法子,令他丁忧时还兼着差事,别的官员就没这个待遇了。
    而官员一旦丁忧,老爷就得安排合适的人选去接替丁忧官员的职务,可是现在朝中官员人数不足,因此每当官员回家丁忧,老爷就害愁上哪找合适的官员。而且即使找到合适的官员,他们也要适应一段时间。
    要是地方官的话,那他们推行的一些政令很可能会因为换了官员不得不中断,不知妾身说的对不对?”
    李景点点头:“夫人说的不错。”
    朱徽媃笑道:“可是一旦丁忧的是不合老爷心思的官员呢?这时他们腾出位置,老爷正好可以换上您中意的人去接替这个位置。
    朝中不合老爷心思的人想必不少吧?只不过他们有的父母早已亡故,有的则是父母安然无恙,这些人暂时还没有机会守制,因此老爷还没体会到丁忧守制的好处。”
    李景笑着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朱徽媃接道:“不过相比好处,还是坏处居多。因为受制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要是有官员守制期刚过亲人又丧,那又得丁忧三年,加一起就是六年,人生有几个六年?如果这个人是名干吏,那不是辜负人才么?”
    李景叹道:“是啊,我就是考虑这个原因才想更改守制的时间,三年实在是太长了!”
    朱徽媃道:“老爷,咱们汉人注重孝道,为父母守孝是对的,但是孝与不孝不在于父母死后,而要看做子女的在父母生前孝不孝。如果子女生前不孝,那守不守这个制又有何用?
    所以妾身以为,老爷应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让民生报宣扬这种思想,同时,老爷还可以考虑取消官员任职不满三年不得带家眷的规定,如果官员可以把父母接到身边,那他们就可以在父母身前尽孝,就不必因为牵挂父母妻儿,与老家的官员私下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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