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地图,朱由检接着道:“起初包括朕在内,均以为弗朗机乃是一个国家,后来听兴国公解释,才知弗朗机其实是多个国家,占据台湾的是荷兰和西班牙两国,占据澳门的是葡萄牙,占据吕宋的是西班牙,占据满剌加和满剌加海峡的是荷兰和葡萄牙。
    这些国家以这些地方为立足点,便可任意出入大明海域,前些年我大明东南沿海各省之所以饱受西方各国侵扰掳掠,起因便是为此。
    去年,郑芝龙率部击败葡萄牙和荷兰的舰队,占领了满剌加海峡,为了把这个要害之所收回大明,兴国公亲自赶往福建招降郑芝龙。
    你们可知兴国公此举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兴国公向郑芝龙低头赔罪!可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兴国公并未计较个人之得失荣辱。
    兴国公招降郑芝龙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调兵进驻满剌加海峡,为的便是守住大明这道门户。
    但是要守住这道门户,首先要消灭台湾,吕宋,澳门等地的各国驻军。
    因为这些国家必定不会坐视我们占据满剌加海峡,来年春季过后,季风到来,这些国家必定大举进犯满剌加,如果不把这些地方的各国驻军消灭,到时他们前后夹击,我们如何应对?
    如果满剌加海峡失守,可以想见,西方各国必定大肆侵扰我国,到那时大明必要调动全部的军力和财力应付这场战事,那时可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
    几名大臣闻言急忙赞道:“皇上所见极是!”
    “皇上英明!”
    朱由检摇摇头:“朕不英明,英明的是兴国公。朕要是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当年也不会胡乱调兵。
    兴国公早就明白其中的关窍,因此在福建时,便命令孙猛和孙传庭率部收复台湾,澳门等地,歼灭各国的驻军。
    你们以为兴国公不知休生养息?他比谁都懂打仗需要的是什么。
    兴国公原打算收复台湾和澳门以后休养一段时间,等今年春赋收上来,国库的钱粮物资充裕一些再攻占吕宋,不想吕宋的西班牙人于此时杀我大明海商,因此兴国公只能提前对吕宋用兵。为了打这一仗,兴国公把自己个人的财产都拿出来了,甚至不惜倾家荡产!”
    说到这里,朱由检冷眼看了看殿内的一众大臣。
    摇摇头,朱由检接道:“你们呢,不明白兴国公的战略构想,只知一味的反对,你们反对不要紧,兴国公也不跟你们计较,可是你们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兴国公的时间是用来看你们这些废话的么?
    要是太祖爷当政,你们写这些废话,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可是兴国公不跟你们计较,只让你们念诵自己写的奏折,罚你们站上半天而已。还不谢过兴国公!”
    诸臣闻言齐向李景躬身道:“多谢国公爷。”
    李景摆摆手:“谢皇上吧,要不是皇上为你们说情,我岂能轻饶你们。”
    “谢过皇上。”众臣又向朱由检施礼道。
    朱由检摆摆手笑道:“免了吧。”
    回头向李景看了看,两人相视一笑。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朱由检替李景站台,李景便为朱由检给众臣示恩。
    笑了笑,李景躬身向朱由检行礼道:“皇上,今天臣与皇上并坐,有失人臣之礼,特向皇上告罪,皇上要如何责罚臣,臣俱无异言。”
    朱由检笑着扶起李景道:“国公说哪里话,你我君臣还用得着客气?不过,朕倒是想处罚一下李兄,你自出军饷钱粮,不带朕的份儿,罚你请朕喝酒。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景闻言大笑:“这算哪门子处罚?这酒我请了,皇上要怎么喝,尽管开口。”
    朱由检笑道:“朕也不白喝你的酒,这段时间,朕的几个厂子生意很是兴旺,朕的手头儿宽裕了许多,朕出二十万两银子以充军费。李兄,你请朕喝一顿酒可不亏啊!”
    李景笑道:“二十万两一顿酒,这么贵的酒,臣可得好生准备准备,怎么也不能让皇上亏了。”
    朱由检大笑道:“哈哈哈!你好生准备着,朕说什么也得喝回本儿来。”
    转头看向一众臣子,朱由检微笑道:“诸位爱卿,怎么样?国公爷要请朕喝酒,不知你们可有兴趣儿参加?你们要是有兴趣儿,朕就代国公爷一起请了。”
    诸臣闻言赔笑道:“皇上代国公爷请吃酒,臣等自然是要捧场的。”
    朱由检微笑着摇摇头道:“不过这酒可不是白喝的,你们难道就不意思意思么?”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纳捐么?
    李景没想到朱由检会来这一出,摆摆手微笑道:“这是你我君臣的事情,还是不要勉强诸位同僚了。”
    这时高奇忽然笑道:“等等,大帅,您这话不对,皇上都代您请客了,您可不能驳了皇上的面子,这顿酒末将说什么也要参加。”
    顿了顿,高奇笑着接道:“末将这些年蒙大帅恩赐,也积蓄了一些银子,如今朝廷有困难,末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末将出五万两银子,您要不请末将吃酒,等您请皇上吃酒时,末将就到你们旁边站着看你们吃酒,我看你们吃得下吃不下。”
    李景闻听不由苦笑道:“你这招挺损啊,你在旁边看着,我和皇上还吃得下酒么?”
    眼见朱由检和李景还有高奇三人一唱一和,殿内有人不禁撇撇嘴,心道:“这做人也未免太过无耻,居然用这种法子让我们出钱。”
    正打定主意要看李景等人的笑话,互听马五笑道:“老高一个人看热闹可不成,马五说什么也得凑一份热闹。马五的身家好像比高兄弟多了那么一点儿,那马五就多出一点儿,我出十万两银子,嘿嘿,高兄弟,你可别怪五哥今天压你一头。”
    “五哥,你这做人不厚道啊!”高奇转身看了马五一眼无奈道。
    马五嘿嘿一笑,转头向宗超和骆养性扫了一眼。
    宗超意会,上前一步道:“大帅,卑职没什么家产,但是卑职的心意可不能少,卑职出一千两银子。”
    骆养性随即接道:“宗大人家境不好,出一千两已是极限,卑职和宗大人意气相投,替宗大人补四千两银子,我们哥俩凑一万两银子。”
    “骆兄!”宗超看了看骆养性,感慨一声,冲骆养性深深施了一礼。
    骆养性笑了笑,拉住宗超的手轻轻摇了摇。
    眼见武将系的一个个粉墨登场,唱念做打,直如唱戏一般,沈正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大人都要吃大帅这顿酒,老朽自然不能后人,我出一百万两银子。”
    “嘶。”听沈正出一百万两银子,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都知沈正有钱,但是没想到居然这般有钱。
    只有沈正心里苦笑。
    去年查抄福王府,沈莹花了二百万两银子把福王府抄出来的玉石珠宝和古玩字画以及绫罗绸缎都买了下来,给沈正开了家古玩珠宝店和一家绸缎庄。
    对于沈正来说,有没有这些店铺已经无所谓了,沈继先经营的产业与朝廷联系密切,这几年挣下的家产几可与沈家数代拼搏相当。两个弟弟在沈正地帮助下,家业也急剧膨胀。沈正重新经营沈家原来的生意,也不过为求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刚才朱由检突然捐钱,令沈正心中猛地警醒起来。
    沈正很清楚朱由检已经没有了权力,朱由检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李景给他弄的那几个厂子上面,朱由检好容易自己能挣钱了,怎会轻易捐出来,而且一捐就是二十万两?
    很显然,是李景让朱由检这么做的。
    而看高奇和马五等人的样子,也很像事先编排好的。
    可是李景居然没跟他透露半点风声,这说明李景怀疑这次反对出兵吕宋是沈正在背后指使或者默许的。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次朝中大臣反对李景出兵吕宋虽不是沈正主使的,但是沈正确实持默许的态度,不然的话各部不可能有那么多官员同时上书。
    也就是说,这次沈正并没有跟李景做到步调一致。
    当然,沈正是很了解李景的,他知道像这样的军国大事,李景是不会介意有人反对的,这样的大事要是没人反对才不正常,长此下去,朝臣便会成为唯唯诺诺地应声虫。
    正因为沈正明白李景的心思,因此,沈正才同意众臣上书反对出兵吕宋。
    但是沈正没想到上书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而之所以出现如今这种局面,只因上书的大臣不是在阐述不能出兵的理由,而是在那说废话,偏偏李景最烦的就是谈正事的时候说废话。
    沈正是很了解李景的习惯的,因此在诸臣上书之前,对自己亲信的下属明确地点明这一点。
    可惜沈正终究不了解这些文人的习惯。
    这帮文人在写奏折的时候,你要不让他们引经据典,他们都写不出字来。你要不让他们长篇累牍地引用圣人之言,他们各个都是不说圣人之言不舒服斯基。
    这还是沈正事先跟下面那些大臣点明了的,可以想见,要是沈正事先没有交代,这些人的奏折会写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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