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猛苦笑一下道:“别提了,有我那两个兄弟媳妇辍唆,能有好么?如今我老娘年纪也大了,有些话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说了,只能私下里教训两个兄弟。”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别做的太过,你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别惹老人不高兴,等二老百年之后,你那两个兄弟没了靠山,估计就会收敛了。”
    孙猛抱拳道:“多谢大哥体谅。”
    李景摇摇头叹道:“我原来年轻,很多事情都是想当然,但是随着年纪渐长,终于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
    轻轻拍了拍孙猛的手,李景接道:“孙大哥,虎头现在越来越出息了,以后接你的班儿没有任何问题,家里的事最好别跟虎头说。”
    孙猛急忙点头道:“我知道,我严令我那两个兄弟不许去找虎头,也跟虎头说过,不许搭理他两个叔叔。”
    李景轻轻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孙猛现在的地位跟多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李景自不能再像当年在红山岭时那样让孙猛管教两个弟弟。
    另外,许多事情李景也不能要求的太高,作为高级官员的家眷,只要不是仗着家人的权势横行不法,虚荣点就虚荣点吧。孙猛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力为两个弟弟某差事,李景已经是非常满意了,要是再苛刻的话,可就有些过了。
    对官员放松一些要求,这个想法李景已经考虑了很久。
    当初李景初掌中枢时,很是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又将一批官员下狱,雷厉风行的后果就是李景也面临到当年朱元璋在位时的局面,那就是无官可用,虽说李景在平阳府培养了一些人,可是终究人数有限,分摊到全国,不过是杯水车薪。
    于是李景在没有经过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开科选才,并以实学为主,但是最终选用的那批官员品德良莠不齐,可以说远不及受过儒学教育出来的官员。
    正因为看到这个弊病,袁可立临终前才给李景写了一封信。
    在看了袁可立的信之后,李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太过急功近利了。
    虽说治沉珂当用猛药,但是大明这么多官员,有很多是因过低的俸禄导致贪腐,实际上很多官员还是有挽救的余地的,自己不应该不加甄别就把这些人一棒子打死。
    李景通过孙猛家人这件事,就是想给官员透个风,自己不会再盯着官员们的小错不放,小小不然的事情,自己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放这个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收拢官员的心,李景知道自己制定的政令得罪了无数官员,如果一直这么紧压的话,这些官员早晚有一天会反弹。这些人只需联合起来,给自己来个罢工,自己就得干瞪眼。
    但是放这个风要选择合适的机会,不能在正式的场合说这番话,那样的话等于是明确同意官员们犯小错,那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孙猛在得到赏赐的时候,提到自己的老娘,并提起两个不肖的弟弟,正好给了李景放这个风的机会。不然的话,李景跟孙猛关系再亲近,也不会当着众多的官员的面儿说这番话。
    微微侧身,扫了身后一众官员一眼,见众人一脸沉思之色,显然是在认真思索自己话里的意思。李景笑笑对孙猛道:“车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这个不算赏赐,你还想要啥,尽管开口。”
    “真的不需要什么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大哥不用再为我破费了。”孙猛忙道。
    李景摆摆手:“我出钱给你和二愣置办点儿田地吧,这是当年就答应过你们的,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候了。你想我在河南给你置办田地还是山东?自己选个地方吧。”
    见李景态度坚决,孙猛知道无法推却,想了想道:“河南是我的老家,我现在身居高位,若是在河南置办家业,河南的官员碍于我的情面,许多事情怕是不好处理。
    山东那里我也待了多年,官面上那些人哪有不认识我的?在山东置办家业怕是跟河南相差无几。大哥要是真想给我置办家业,就置办在京城吧?在京城,在大哥眼皮子底下,我家里的人也能收敛一些。”
    李景闻言轻轻拍了拍孙猛的肩头,叹了口气道:“好兄弟,难为你想得细致,那就这么定了。”
    转头看了看刘二愣,李景笑道:“你呢?你想把家安在哪里?”
    刘二愣挠挠头,想了想道:“大哥,兄弟是小马庄人,兄弟打算以后回小马庄。”
    “落叶归根,兄弟有心了。行!我会给你安排的。”李景点点头叹道。
    说话间,众人来到书房门口,李景停下脚步说道:“我刚才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家,凡是为大明尽心做事的,我李某人是绝不会亏待他的。以前怎么样,我不想再提了,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尽心尽责,做一个好官。”
    “是!我等谨记大人教诲。”众人忙道。
    李景摆摆手:“行了,你们做自己的事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众人闻言,急忙行礼告退。
    待众人走后,李景进了书房对小九道:“去给我打盆冷水,我洗把脸。”
    “大人,先歇一歇吧,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张同敞走到李景身旁轻声说道。
    李景摇摇头,指了指书案:“替我写封信,是写给荷兰国王的,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吧?把这个意思写出来就行。”
    李景接着对文青说道:“你给郑芝龙写封信,把我的安排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张同敞和文青忙道。
    张同敞和文青写信之时,小九端了盆水进来,李景洗了把脸,觉得精神了不少。
    这时,张同敞和文青将书信写完,李景接过看了看,用了印,让二人把信封好,然后让小九派人将信送出。
    看了看天色,李景对小九等人招了招手:“走,咱们到南台船厂去看看。”
    “要不要通知孙大人和刘大人?”张同敞问道。
    “不用,他们跟着去我看不清闲。”李景说道。
    张同敞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李景来福建其实最想看的就是船厂,但是李景不想让福建的官员陪着,更不想让他们提前通知船厂,那样的话,李景根本看不到船厂真正的面貌,因此直到现在也没去南台船厂。
    南台河口船厂历史悠久,早在宋朝,南台就设有官办船厂。到了明朝,南台进入造船黄金时代。
    洪武二十年,官府在河口设官办船厂,永乐年间,郑和七下西洋,每次都经过闽江口一带,开辟了福州通往各国的航线,各国纷纷来福州访问,带动了福州造船业的发展,南台的造船业呈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正统年间,琉球遣使来大明朝贡,船因海风所坏,请求大明赐船朝贡,当时大明赏赐琉球的船只大多出自南台的船厂。
    当时南台制造的船只质量极高,大明遣使出海乘坐南台制造的封船(福船的一种),从未留过在海上遇难的记录。
    戚继光抗倭之时,使用的船只也是由南台船厂制造的船,戚继光曾评价南台的福船说:“乘风下压,如车碾螳螂,斗船力,不斗人力,每每取胜。”
    可以说南台的造船厂在对外贸易以及抗倭和保卫大明的海防等方面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不过到了明朝末年,郑芝龙倾全力发展泉州的船厂,南台船厂的地位逐渐被石井乡的船厂取代。
    但是南台独特的地理位置,令他受到李景的重视。
    南台紧靠闽江下游,上游可通福建全省,下游可同沿海各省,均有水路交通的地理优势,这一点是泉州的船厂比不了的。
    李景要大力发展海上贸易,需要一个便捷的港口,无疑南台是最佳选择。
    李景带着小九张同敞等人轻车简从,便装出行,一路来到南台河口船厂。
    到了河口船厂,李景虽已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失望。
    河口船厂虽不能说已经完全破败,但是已然没有了当初繁华的景象。港口处虽然还停有许多商船,但是船厂却无人做工。甚至李景等人进入船厂,也无人阻拦。作为官办船厂,这简直无法想象。
    李景带着众人在船厂转了一圈,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大人可是想重建船厂?”张同敞轻声问道。
    李景枪声叹道:“谈何容易啊!想建一座船厂,不是说找一批工人过来就行的,关键是技工,看看这座船厂荒寥至此,可知船厂已经没有几个技工了。百年船厂,一旦荒废,再想重振,难啊!”
    “其实,以晚生之见,想要重振南台船厂并不为难。”张同敞笑道。
    “哦?别山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李景奇道。
    张同敞笑道:“大人在京之时,曾让汤若望先生从本国招募人才,可见大人对夷人的造船技术还是十分推崇的,此番在红夷总督德包尔面前,更说过红夷海上实力强大。现在大人全面对夷国用兵,这些夷人其中想必有不少精于造船的,至不济也懂得修船,不然的话,他们的船只一旦损毁,将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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