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岁的想法当然跟四十多岁的想法不一样。
    四十多岁时的郑芝龙已经在海上称霸多年,这时他只需出动令旗就可以令所有的过往商船俯首听命,再也不用他亲自带领舰队出海了。
    缺少了海上的磨砺,再加上多年养尊处优,这时的郑芝龙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锐气,而且他已经攒够了足够他后半生以及子孙挥霍不尽的财富。
    这种情况下,郑芝龙当然不想再跟清廷打生打死,拿自己的生命和财富做赌注跟清廷硬抗,这时他只想做一个安安稳稳地太平官,过他的富家翁生活。因此当大明灭亡以后,虽然南明朝廷对他异常看重,但他却选择了投降清廷。
    而现在郑芝龙却只有三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年轻时的闯劲还没有消失,对权力和财富还充满了渴望,更不想放弃自己掌握的权力和财富。
    李景没有按照郑芝龙的实际年龄去考虑问题,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只需逼得郑芝龙走投无路,就可以拿下郑芝龙,这样当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轻轻叹了口气,李景知道自己这些年发展的太过顺利,尤其进京这一年,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李景都认为只要是自己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而顺路走多了,终究会碰到石头的。
    忽然间,李景想起了袁可立,如果袁可立在的话,一定会提醒他不要忘乎所以。
    看了看还在沉思的高奇等人,李景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人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对自己提出反对的意见。如果长此以往的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变得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谏官,现在自己的身边需要有一位能像魏征那样的谏官,更需要一名能像袁可立那样可以时时提点自己的老师。
    但是现在朝中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是大明没有人才么?肯定不是,大明就算到了灭亡那一天也还是人才济济。只是这些人才没有被重用起来。
    看来,自己选才的方式也需要重新认真审视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朝中那些重臣还等着自己做决定呢。
    摇摇头,李景叹了口气道:“早知道郑芝龙这么能干,当初我就不会对他采取那么强硬的态度了。
    现在我逼反了郑芝龙,也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大家议一议,现在应该怎么办?”
    高奇闻言笑道:“倒也不能算是走到了绝路,郑芝龙封锁了满剌加,挡住了咱们跟西夷海上贸易的通道,大不了咱们就不跟西夷贸易,就当没有开放海禁,反正咱们大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李景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大明现在各处都要用钱,但是国库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单靠赋税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那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开源,我们放开海禁,施行对外贸易,就是一种开源的手段,如果海外贸易畅通,大明生产的物资便可出售给外国,令海外各国的钱财源源不断流入大明,其中有多大的利润,我们只需看郑芝龙一年进项上千万就知道了,因此对外贸易一定不能放弃。”
    “如果不想放弃海外贸易,那就只能想办法打垮郑芝龙。”高奇说道。
    李景叹了口气:“我们不能一错再错,前次我逼反郑芝龙已经错了错误,岂能执迷不悟,还想着用武力解决郑芝龙?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古人尚且知道这个道理,我辈岂能连古人都不如?犯错不怕,怕的是不知道犯错,甚至知道了也不改正错误。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也是人,也会犯错,我希望大家日后在看到我犯错以后,能指出我的错误,我不敢与先贤相比,但是自信能做到闻过则改。希望大家与我共勉。”
    听李景直言自己犯错,在座诸人不由一怔,随即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均现喜色。
    对于他们来说,李景跟皇帝没什么区别,而从古至今,极少有皇帝坦承自己犯错。
    实际上臣子们跟皇帝对立,很多时候是因为皇帝不愿承认错误,但是大多时候,臣子是干不过皇帝的,跟皇帝对着干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惨。
    因此,当皇帝不愿承认自己犯错时,大多数的臣子是不敢违拗君王的意见的,甚至认可皇帝的错误,会继续按照错误的指示继续做事,最终无法收拾。
    大明现在在李景的领导下渐渐走向正轨,而且已经有了中兴的迹象,作为下属,作为大明的臣子,这些大臣当然感到欣喜。
    但是李景实在是太强势了,而且李景几乎很少犯错,这些大臣基本都是按照李景的吩咐做事,很少提过不同的意见。
    这时,臣子们最担心的就是李景会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的意见。
    但是他们没想到,李景会坦承在郑芝龙身上犯了错误,而且决定改正这个错误。
    诸臣工初听这个消息先是错愕,随即心中均是大喜。
    众人心里都知道,李景如此有魄力,而且如此睿智,还能做到有错能改,那么大明要不了几年就会中兴。
    见众人一脸欢喜之色,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李景脸上顿时露出微笑。
    笑了笑,李景接道:“既然大家知道用武力解决郑芝龙是个错误,那么我们就应该改正这个错误。
    郑芝龙占据满剌加无非是想让我向他低头,低头就低头吧,为了大明,我向他低头也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
    而且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准备到福建走一趟,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见一见郑芝龙。”
    “大帅不可,大帅身系大明前途,岂能轻易离京,大帅万万不可轻离中枢。”杨柳风急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慎行,我只有亲自到福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郑芝龙的问题,至于我离京以后,中枢不还有你们吗?有你们坐镇京城,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总不会对自己没有信心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枉我栽培你们这么多年了。”
    “大帅,我们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我们不放心大帅。此去福建,路途遥远,而且南方对大帅的政令持不同意见者众,大帅的安全如何保证?”杨柳风急道。
    李景笑道:“当年我只带几十名兄弟,面对上千官兵尚且不惧。如今我麾下兵将众多,南方各省均由咱们的人主持政务军务,难不成还怕了那些宵小之徒?”
    “大帅,慎行言之有理,大帅还需三思而行啊!”沈正忙道。
    李景摆摆手:“此事无需多言,咱们大明现在拖不起,我只有亲自到福建,才能尽快解决郑芝龙的问题。
    至于我的安全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孤身前往福建,自会带人护从,又用得着担心什么?”
    “那我马上通知柱子,让他准备随行保护事宜。”高奇忙道。
    李景摇摇头:“用不着大动干戈,我不在京,柱子的卫戍部队更要镇守京师,只有京师安稳,我才能心中无忧。高兄弟,我离京以后,军中的日常事务由你主持。”
    “那大帅此行,打算由谁护驾?”高奇问道。
    李景笑了笑:“现在各个部队均有任务,只有突击队有暇,就让小五带突击队护从吧。”
    高奇沉吟了一下道:“突击队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只是人数太少,而且大帅何等身份,出行怎能只带这几个人?还是让柱子调两个营的兵力随行吧?”
    李景摇头笑道:“我此行又不是考察地方事务,带那么多人,行动缓慢。带突击队几百人我都嫌多,怎能再带兵随行?
    何况在直隶地区有柱子的卫戍部队,出了直隶就是山东,山东将军是周老虎。
    过了山东我从安徽走,安徽的布政使是苗忠景,驻守部队是陈大虎的嫡系,完全不用担心。等出了安徽就是浙江,坐镇浙江的是陈大虎本人,大家更不用担心。那你们总不会担心我到了福建会出事儿吧?”
    “呵呵,大帅到了福建要是能出事儿,那孙大哥,刘二愣还有孙传庭得有多废材啊!”高奇笑道。
    李景笑道:“是啊,有他三人在福建,我想出事儿都难,那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李景连路线都安排好了,众人知道李景此行已成定局。
    既知李景要走,众人也不啰嗦,马上开始准备李景出行事宜。
    虽然李景说只带突击队随行,一路轻车简从,但是这话在座的可万万不能当真,李景乃是一国之首脑,国家都多少大事需要他处理?怎能说不管就不管?
    在座的可以处理分内的日常事务,但是涉及带大事要事,是必须向李景请示的。
    也就是说李景在路上也是要办公的,那李景除了带护卫的卫兵,还要带一些官员帮他处理政务。
    另外,还要安排一些人照顾李景的生活起居。李景出行,要是身边连个女人都不带,那李景这个大明内阁总理大臣也实在太丢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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