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安国不做官而是经商的话,同样由于他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做生意自然会投其所好,想不挣钱都难。
    另外,朱由检很清楚李景对下属说的那番话是什么用意,李景说的那些话可以说是亦真亦假,或者说,是以退为进。
    因为李景当时只是山西的一名参将,不能或者说是不方便安排儿子接自己的位子,假使李景不在了,就李景手下这帮人,能容忍别人掌握李景一手打造出来的势力?
    就算李景指定的接班人恐怕都坐不稳这个位置,而能令大家心服的只有李景的儿子。
    朱由检很怀疑李景是故意说得那番话,让大家认为李景并不是在给儿子铺路,是他们自己强行把李安国推上去的,这样将来无论怎样,李安国都有话说,起码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好像自己刚登基的时候,要连续推辞几次,其实那就是做做样子,让别人觉得自己并不想当皇帝,是大家硬让自己干的。
    只不过自己只是临场演戏,而李景却是在为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做准备。
    甚至朱由检还怀疑高奇等人已经看穿了李景的心思,或者说他们互相之间已经沟通好了,在演一出戏给别人看。
    但是有那个必要么?李景当时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山西参将,最多就掌握了平阳府这一亩三分地,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么?
    猛然间朱由检一惊,如果李景没有进京就去世了的话,以高奇等人对李景的忠心,很可能会拥立李安国举旗造反,以济世军的军事实力,大明的军队哪里有还手的余地,恐怕三下五除二就打破了北京城。
    假设李景现在就去世了的话,自己的皇位恐怕照样不保,在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场的情况下,高奇这帮人肯定是推翻自己,让李景的儿子来当皇帝。
    想到此,朱由检哪里还关心李景为什么不给子女留财产,只希望李景能够多活几年,别出了什么差错。
    琢磨了一会儿,朱由检举起酒杯笑道:“李兄,你的想法我虽然理解不了,不过我知道你看事情向来都是对的,这一点,我自叹不如。来,我敬你一杯。”
    李景举起酒杯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都是对的人,就算是圣人也做不到这一点,皇上太抬举我了。”
    “呵呵,李兄过谦,圣人怕是也及不上李兄的大才。”朱由检笑道。
    说罢朱由检将酒饮尽,将杯子向李景亮了亮。
    李景笑笑,也将杯中酒饮尽。
    朱由检看了看骆养性笑道:“骆爱卿,李兄如此厚待于你,你难道不敬李兄一杯么?”
    骆养性闻言急忙端起酒杯,起身说道:“皇上,微臣不过是个陪酒的,您和大帅言谈正欢,微臣哪敢插言,现在皇上给微臣机会,自然要敬大帅一杯酒。而且微臣不光要敬大帅,还得敬皇上。”
    李景闻言笑道:“呵呵,骆兄,你确实应该敬皇上一杯酒。其实吧,今晚我留你一起陪皇上吃饭,就是想给你个机会敬皇上一杯。至于其中的缘由我就不说了,大家心照不宣。”
    朱由检笑了笑,摆摆手道:“以前的事情还提他干什么,难得今天开心,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骆爱卿,你先敬大帅,再敬朕。”
    骆养性苦笑了一下,心道:“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皇上跟李景说话时自称我,到了跟自己说话时就自称朕了。”
    想了想,骆养性说道:“皇上,微臣本来想先敬皇上的,不过既然皇上吩咐微臣先敬大帅,微臣自当遵从,对皇上不敬,还请恕罪。”
    朱由检摇摇头,指了指骆养性道:“你这性子算是改不了了,做事瞻前顾后也就罢了,毕竟小心无大错,可是喝酒你这么小心翼翼地干嘛?这么啰嗦,敬完大帅自己罚酒三杯,然后滚蛋,喝酒都不爽快,不耐烦跟你喝酒。”
    “微臣遵旨。”骆养性忙道。
    说实话,骆养性是真不愿意陪朱由检和李景在一起吃饭,因为朱由检和李景在一起他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朱由检和李景不动筷子,他就只能干坐着,这滋味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现在朱由检让他滚蛋,骆养性如闻天音,敬了李景一杯酒之后,飞快地连干三杯,然后又敬了朱由检一杯。待朱由检喝完酒,骆养性再无迟疑,当即告退。
    眼见骆养性宛如抢命一般地把酒灌进肚里,李景看了心里着实有些好笑。
    不过,李景能体会到骆养性的感受。骆养性是朱由检提拔重用的,最终却投入到自己的麾下,虽说大明没有被改朝换代,骆养性还背不上卖主求荣的骂名,但背叛旧主这个骂名是跑不掉的。
    正常情况下,要是汇报工作,骆养性一般都是汇报给马五,让马五转告给自己,即便是亲自来汇报,也是说完就走,极少停留,免得同时面对自己和朱由检时尴尬。
    不过今天骆养性送宋应星和涂绍煃来见李景,李景见到宋应星之后心里高兴,却是忽略了骆养性,而骆养性也知道,李景还会问起江西的事宜,没问之前,自是不敢告退,好在当时李景和朱由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应星的身上,骆养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到宋应星等人离去之后,骆养性才发觉要单独面对李景和朱由检,虽然酒桌上气氛融洽,可骆养性的感觉却是如坐针毡一般。
    既知骆养性的感受,李景自不会强留于他,眼见天色不早,李景也顺便起身。
    “李兄,你干什么?别是也想走吧?事情还没说完呢?”朱由检忙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太晚了,我留在宫里不大合适。反正建厂的事也不着急,咱们改日再说。”
    “怕什么,今晚就留在宫里住下了,就住在东暖阁这里,我到坤宁宫去住。”朱由检不悦道。
    “你有这么急么?”李景摇摇头无奈道。
    “你是不急,可是我急啊!你说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好容易有事可干了,能不急么?”朱由检道。
    说着,朱由检转头看向骆养性道:“你就别等大帅了,自己回去吧。”
    骆养性应了一声,给朱由检和李景各施一礼,随即疾步出了房间。
    李景无奈,对小五招了招手:“让人通知外面的人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李景让侍卫和车夫回府,自是答应在宫里过夜了。
    小五点点头,出门叫来一名侍卫,让他通知宫外等候的侍卫和车夫等人回府。
    待小五出门,朱由检笑了笑,对王承恩道:“去把太医院给朕做的固元酒拿一瓶来。”
    王承恩闻言一怔,随即点点头,起身取酒去了。
    李景看了看朱由检道:“皇上身体哪里不适么?”
    朱由检摇摇头:“我的身体倒是没什么毛病,不过太医们配制的药酒并非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强身,李兄日夜操劳,身体日渐消瘦,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瓶,你试试效果如何。”
    李景摆摆手笑道:“我用不着那个,我身体也没有毛病,之所以消瘦主要是睡觉睡得少,加上吃饭不定时造成的,等国家一切走上正轨,我就不会这样了。”
    朱由检摇头道:“大明积弊已久,想挽回颓势至少也得三五年方能见功,李兄,大明现在全靠你掌舵,你要是倒了,眼下的局面只怕就要前功尽弃了。因此,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李景倒是没想到朱由检会如此关心自己,默默沉思了一会儿,隐隐猜出朱由检的心思,于是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王承恩拿着一个酒瓶进来。
    朱由检接过酒瓶打开,给李景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说道:“太医说,这个酒一次不能多喝,至多喝二两。”
    李景点点头,端起酒杯闻了闻,发现酒味儿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药材侵泡的结果。
    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气顺着喉咙而下直达胃部,没多久,就觉得四肢都暖了起来。
    “好酒,好东西。”李景赞道。
    听李景称赞,朱由检也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笑道:“李兄果然有见识,只是抿了一口,便知道这酒的好坏。”
    李景摇摇头笑道:“皇上,你别看我平时很少饮酒,其实我是很喜欢喝酒的,不喝是怕耽误做事,对酒我还是有点儿研究的。”
    叹了口气,李景接道:“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大明中兴以后,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不问世事,每天种种花,喝点酒,安度晚年。”
    朱由检闻听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道:“李兄,若真有那一天,我也将皇位禅于太子,你我一起隐居山林。”
    “呵呵,但愿这一天能早日实现,来,皇上,为了这一天,咱们干一杯。”李景笑道。
    “干!”朱由检举起酒杯说道。
    二人将杯中酒饮尽,李景随即跟朱由检大略说了一下厂子应该如何建设,如何经营。
    最后,李景说道:“皇上,王公公是个人才,对皇上又是忠心耿耿,我看这几个厂子可以交给王公公来管理。”
    朱由检点了点头,看向王承恩笑道:“承恩啊,难得国公爷如此看重于你,你可要用心做事,莫要辜负了国公爷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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