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李景笑道:“曹兄多虑了,你看李某可是不知分寸的人么?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李某岂能干得出来?这件事还是让先生跟你解释吧!”
    袁可立闻言捻着胡须笑道:“曹将军,你可知东虏的消息我们因何而来?”
    曹文诏闻听一怔,想了想忽然似有所悟。
    袁可立笑道:“这些消息就是那些跟东虏通商的商人传回来的,单凭这些消息,这些商人对济世军是有功的,不过他们贿赂官员,私下买盐却又触犯了律法,而且数额已经够到可以杀头了。
    这些人对咱们非常的有用,决不能就此把他们杀掉。这件案子是我审的,也是我判的,我判定这个案子所有的官员家产一体充公。
    但是这些商人还需要有钱继续做生意,因此济民和我私下商量,以钱庄的名义贷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能够继续经商,同时还答应,只要他们以后能够正当经商,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
    由于这些人还在继续从商,那些家产被充公的人心有怨言,这才传出流言,曹将军不必在意。”
    曹文诏闻听霍然起身,大怒道:“他妈的,大帅法外施恩,饶了他们的狗命,他们居然还敢中伤大帅,我这就带人砍了他们的狗头!”
    李景急忙拉住曹文诏,摆摆手道:“曹兄莫怒,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咱们可不能以言罪人。何况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这也算是徇私枉法吧!”
    曹文诏急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大帅这是以大局为重,其实这些狗日的应该感谢大帅才是,要不是大帅顾念大局,岂能让他们活到今日!”
    李景轻轻拍了拍曹文诏的手道:“曹兄,你能理解就好。大局,一切得要以大局为重,什么是大局?凡是涉及到我大明江山安危的事情就是大局。
    现在大明风雨飘摇,东虏虎视中原,我要对东虏用兵,岂能不掌握东虏的动向?为此,我的名声受点影响算得了什么?
    何况李某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却不是这些人一言而决。”
    曹文诏轻轻点了点头,旁边袁可立则捋着胡须微笑。
    崇祯六年六月初五,曹文诏所部兵分两路向流寇发起攻击,一路由侄子曹变蛟和马科统领从平阳府北上太原,一路由他亲自统领,自垣曲向济源方向的王自用部发起攻击。
    配备了最新式的武器之后,曹文诏的作战方式大为改变,再不是以前那样,见了流寇就像狼见着羊一样直接扑了上去,而是慢慢逼近,远了用炮轰,近了用枪射击,待敌军溃败时,最后才开始突击。
    这套战术一使出来,流寇根本招架不住,王自用数万大军一战而溃。
    对于曹文诏这样的人来说,打败是不够的,打死是必须的。曹文诏一路紧追不舍,充分发挥出一人双骑的机动性,咬住王自用主力的屁股穷追猛打,三天之内连败王自用部七阵。
    王自用部大部投降,小部被杀,王自用在亲随的护卫下拼死突了出去。
    可能是在泽州染病,也可能是作战负伤,抑或是眼见自己数万大军被曹文诏所灭心灰意冷,逃出去没多久王自用便一病不起。
    王自用:陕西绥德(一作宜川)人,又名王和尚,号紫金梁,崇祯元年与混天王等起义,为王嘉胤部属。
    王嘉胤去世后,王自用被推为三十六营盟主,率领二十余万义军在山西连克多处县城,进逼太原,后占据泽州沁水一带。
    崇祯六年夏,被曹文诏彻底击溃,因病去世,退出历史舞台。
    得到王自用去世的消息之后,曹文诏命令一部押解流寇俘虏返回山西,自己则率部东进,进至安阳一带与彰德卫所孙猛所部互为犄角,锁住流寇南下通道,只待高迎祥所部进入武安,便准备将之一网打尽。
    就在曹文诏向安阳挺进之时,曹变蛟率部进驻太原,随后马科向榆社,武乡所在的高迎祥和李自成部发起攻击。
    高迎祥和李自成连吃败仗,不敢恋战,急忙带兵南下,然而行至半路,忽然掉头西向钻进太岳山中,这一手却是李景等人始料不及。
    太岳山涵盖沁源县,安泽县和沁水县一部分,所占面积极广,另外这里几无平地,骑兵根本无法进入,一时间马科所部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飞骑跟曹文诏请示。
    曹文诏接到消息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跟李景请示下一步动向。
    李景不知高迎祥和李自成的目的所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李景虽有数万大军,但是要想从太岳山把高迎祥和李自成薅出来那是千难万难,何况他的部队现在分散在各处,潞安府是柱子带了一万兵马驻扎,河南方面曹文诏带走八千人,太原方向曹变蛟带了五千人,马科带了八千人,手里剩下的部队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人。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不把高迎祥和李自成逼出来,就无法向武安方向的流寇发起攻击,因为一旦开打,所有的兵力必然要开出去,那样山西一带就没有机动地兵力对付高迎祥和李自成,一旦被这两人抓住空隙逃了出去,再想围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实际上高迎祥和李自成原本的目的确实是准备打通潞安府一线到武安跟张献忠等部汇合,不过在跟马科交战时,看到马科的部队使用的武器之后,他俩立刻知道这是李景对他们动手了。
    高迎祥和李自成跟李景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李景手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不可能不长记性。
    李景打仗从来不会一味穷追,不定什么地方就会设下埋伏,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李景必定在潞安府方向安排有一支人马在等待着他们,一旦进入潞安府,就有被包围的危险,到时马科所部堵住北上的道路,那时想跑就跑不了了。
    要想摆脱李景的围堵只有往山里跑,而眼下只有西面的太岳山最近,因此高迎祥和李自成两人稍一商量,便率部钻进了太岳山。
    高迎祥和李自成率部进了太岳山,令李景的计划顿时破产,唯今之计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调集全部的兵力封堵太岳山通往各地的出口,困死高迎祥。
    另一个是放过高迎祥,向武安方向的流寇发起攻击。
    对于如何选择李景也为难起来。
    这两个选择最符合李景利益的无疑是第一个选择,因为太岳山位于山西的中部,北面是太原方向,西面是霍州和平阳府,南面是泽州,东面是潞安府,可谓是四通八达。
    高迎祥和李自成两部人马合起来近五万人,如果化整为零四处袭扰地方,能烦死李景。
    因此李景最佳的选择就是先拔了高迎祥和李自成这根刺。
    不过一旦李景将曹文诏的兵力调回来,武安方向的流寇被无法围住。
    在所有的流寇首脑当中,李景最厌恶的就是八大王张献忠,此人行事狠毒,攻城时,每每驱使百姓打前锋,每占领一座县城,必定大肆屠杀劫掠,死在他手里的老百姓,比别的流寇杀害的加在一起还多,对这个祸害,李景早就想除掉他了。
    要是河南方向出现缺口,让张献忠跑了,不知又会有多少老百姓丧于张献忠之手。
    而且河南去年遭灾,尚未恢复元气,一旦流寇进入河南腹地,裹挟之下,又是无数灾民加入到流寇当中。
    河南乃中原腹地,自古以来或称中州或称中原,毗邻陕西,山西,直隶,山东,江苏,安徽,湖北各省。这里一旦乱起来,整个天下都要被牵动。
    李景虽然打算破而后立,但绝不想这个国家生灵涂炭。
    李景的破是有限度的破,破的是朝廷原有体制,而不是让老百姓破家。
    大明眼下的局势比较混乱,老百姓造反,杀贪官污吏,土豪恶霸,这是李景可以容忍的,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度的问题,不是所有的贪官都该死,有的贪官贪钱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只是小贪,根本就是罪不至死,另外还有一些清官廉吏,这些人更不该死。
    但是在流寇眼中,凡是当官的都该死,都要杀,这就违背了李景的意愿。
    更何况流寇所过之处,基本是抢劫一空,致使无数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李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本李景打算把流寇控制在一定地区域,控制住一定的数量,待时机成熟,就把他们进行收编安置,但是一场瘟疫打破了李景的布局,王自用和高迎祥为避瘟疫,开始四下逃窜,李景控制不住这才对他们动手。
    现在王自用被灭,高迎祥和李自成窜入太岳山中,顿时让李景处于两难之中。
    如果朝廷各路兵马集结到位,那李景自然不会犹豫,会立即下令曹文诏向张献忠等部发起攻击。可是现在各部兵马尚未到位,贸然攻击的话,流寇必然四下逃窜。
    实际上流寇的首脑们都不是傻瓜,尤其张献忠更是大大的狡猾,官军大肆集结他不会想不到,也不会探听不到。当了这么多年流寇,跟官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要是连斥候探子都不知道配备,这些人恐怕早就死了。
    但是流寇为什么称作流寇,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战略目标,更没有战略方向。一直以来流寇都是打到哪里就算哪里,这地方抢完了再到别的地方抢,或者是被官军逼得无奈才会换地方。
    眼下武安这个地方还比较安全,流寇刚在武安胜了官军几仗,一时间便有些得意,觉得官军不过如此,觉得就算官军来了他们也可以击退。因此,这段时间流寇一直在邢台,武安,涉县,磁县一带活动,这才给朝廷充足的时间调动兵力。
    如果曹文诏向他们发起攻击,流寇自然招架不住,必然四散而逃,那时又要满山逮兔子似地到处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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