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的眼里,蒸汽机车牵引着长长的列车,喘息着爬行在荒野之中的场面会非常壮美。但是对于正在执行任务的吴畏来说,他实在没有心情去体会这份工业文明带来的美感。
    他从奔驰的列车顶部爬过整个列车,沿着车门导轨进入列车最后一节棚车里,第二、三小队的战士都在这里。
    正常情况下,当小分队必须分散执行任务的时候,吴畏和赵剑南应该分别带领一队人,但是现在这两个人都有必须留在机车上的理由,吴畏只好按照指挥顺序,让王大锤带领两个小队,好在将在交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也不用担心王大锤的指挥能力。
    在给水站开车之后,吴畏就一直待在机车上,一面监视两个俄国司机干活,一面和赵剑南研究具体的作战方案。
    按照吴畏的计划,在给水站袭击列车得手后,他就把列车连同铁路线一起就地炸掉,之所以一定要先袭击列车,是因为他们随身携带的炸药有限,往前线运送的列车上肯定以军火为主,可以得到更多的爆炸品,顺便也可以完成一部分补给,除了步枪之后,他们现在还缺乏食物。
    但是既然俄国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军火列车已经被袭击了,吴畏就立刻修改了计划。他确认当初在金水河北岸观察多时的火车站并不是陆大有三人发现的那个大型车站。从地图上看来,金水河北岸最大的火车站应该就是赤塔站了,想来俄国人修建车站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国防军会主动出击,所以并没有做好在金水河畔开战的准备,吴畏当初发现的那个小站应该是在双方开战后就地抢修的。
    他在那个地方待了三天,知道新站没有太大的货物吞吐能力,即使是修建物资储备仓库也需要大量物资,占用宝贵的运力,所以吴畏判断地图上的赤塔站应该是俄军最靠近前线的物资储备站,如果能打掉这个地方,俄国人用了几个月抢运的物资就要化为乌有。对于正在与国防军血战的俄国士兵来说,对于士气的打击将是非常巨大的。
    所以在吴畏的计划当中,袭击赤塔站本来就是势在必行的任务,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吴畏甚至不惜战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无论是赤塔站重要的战略意义还是陆大有等人侦察得来的情报,都可以判断出赤塔站里驻扎着一支数量庞大的守护部队。按照从前的计划,吴畏应该在俄军增援给水站的时候混进赤塔站里进行破坏,考虑到国防军战士与俄国士兵迥然不同的相貌特征,吴畏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可以轻松完成的任务。
    但是现在他有了一个可以突破赤塔站严密防守的方法,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还可以造成更大的破坏。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吴畏对于汽车炸弹当然不会陌生,不过比起他现在的计划来,什么汽车炸弹、ide都实在太小家子气了,有人见过整个列车都是炸弹吗?
    他看着车厢里的战士们,严肃的说道:“到赤塔车站外,俄国人的警戒范围前方时,我会让列车减速,你们趁着这个机会下车,动作要快,不要让俄国人发现,然后沿铁路线向前,准备接应我们。”
    王大锤和孙石头看着他不说话,于靖忍不住说道:“你们坐车进去,爆炸了怎么办?”
    吴畏笑了一下,俄国人的警戒范围很大,过早离开火车谁也无法控制不发生意外,所以必须有人跟在火车上进站,然后在车站内部引爆列车上的炮弹和炸药,这个任务肯定会伤亡惨重,他总不能让别人去送死。
    他拍了拍于靖的肩膀,向王大锤说道:“这次就看你的了,有什么事情多和老孙商量,如果听到车站内有交火,就建立防线把我们接出来,如果爆炸后没有交火的声音……你们就不要动,等天亮评估一下战果,然后撤退回去报信。”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向王大锤说道:“要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炸不了俄国人的存货,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王大锤听吴畏说过军官的指挥责任,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表现自己的依依之情,向吴畏点头说道:“放心,你炸不完的话,我们接着炸。”
    吴畏点了点头,提醒他道:“别忘了评估战果和让人回去报信。”
    “放心。”王大锤说道:“上次你让我别死了。”
    “这次也别死。”吴畏笑了一下,挥手和大家告别,轮到孙石头的时候,这个少言寡语的中年汉子握着他的手说道:“带大家活着回来。”
    吴畏点了点头,还没等说话,身边早已经泪流满面的于靖已经忍不住抱住他大哭起来。吴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骂道:“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韦三爵抹了一下眼睛,也劝道:“连长吉人天象,肯定不会有事。”
    “行了。”吴畏骂道:“我又不是打算打完仗回家娶媳妇,也没打算干完这一票就收手,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车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吴畏去送死和娶媳妇有什么关系,只觉得排长说话云山雾罩,果然有鬼神难测之威。
    吴畏再从火车顶上爬回机车里的时候,发现赵剑南提着手枪站在司机的后面,另一个战士正在往锅炉里填煤,本来应该干这份工作的那个司机则被赶到了另一边。
    看到吴畏回来,赵剑南向他示意了一下,原来他刚才发现锅炉里的气压下降得厉害,然后才发现是那个烧锅炉的司机搞的鬼,他故意把扔进锅炉里的煤碳堆积起来,使燃料不能充分燃烧。
    赵剑南不会俄语,也没办法和俄国人沟通,干脆把那个家伙赶到一边,不过看起来烧火这个活也算是技术活,至少临时接替的国防军战士干得也不怎么样。
    吴畏估计了一下距离,又低头看了看炉膛中的情景,然后用俄语向那个搞鬼的俄国司机说道:“前面快到赤塔站了?”
    俄国司机看着他沉默不语,吴畏笑了一下,抽出手枪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枪声把司机室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吴畏吹了一下枪口中弥散的烟雾,看着那个瘫倒在角落里的司机尸体,转向另一个正在开车的人。
    这个俄国司机看起来更怕死一点,满脸的煤粉也看不出脸色怎么样。为了显现自己很卖力,他用力把身边的手柄向下放到了尽头,蒸汽机车的烟筒里果然发出更大的声音,似乎整个机车也跟着扭动起来。
    吴畏笑了一下,趴到他的耳边说道:“这样是不是能让火车更消耗蒸汽,而且还走不快?”
    司机大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他,吴畏一下把他拎了起来,扔到司机室中间,然后自己把手柄拉回来一半,听到机车发出的声音变得正常起来,这才转向俄国司机,用俄语说道:“我学了四年动力机械,就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多事情,只要多想想就明白了。”
    “赤塔站里有很多士兵。”司机说道:“你们现在停车逃跑还来得及。”
    吴畏笑了起来,他向赵剑南说道:“他在劝我们逃命。”
    几个士兵也都笑了起来,但是赵剑南并没有笑,他对吴畏说道:“你告诉他,我是六十四屯的人,俄国兵当年屠村的时候,我们没地方逃命,要不是爹妈把我压在死人堆里,我早就死了,今天我是来还债的。”
    吴畏愣了一下,他对历史一向不感兴趣,对中俄之间的宿怨更不清楚,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赵剑南说的事情在自己那个时代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但是现在听到赵剑南的话,再配合他狰狞的表情,想来当初发生的事情很可怕,需要赵剑南宁死也要复仇。
    在金水河南岸整训的这些日子里,他倒是听说了一些这个世界从前发生的事情。俄国人的兵力曾经一度推进到黑龙江北岸,现在在吉林附近还有大约一万人的驻军,中俄鸭绿江大战的时候,俄国人还曾经试图渡江,两艘炮舰炮击了中方哨所。
    吃了这个大亏后,国防军上下一直梗梗于怀,这才趁着去年俄国国内贫民发生暴动,俄国皇帝调集远东驻军回国平叛的机会出兵西伯利亚。这也是现在国防军兵力转用不力的一个原因,在东北方向,国防军需要监视俄国人驻扎在东西伯利亚的一万余人,还要与日本人在鸭绿江边对峙,对于进军西西伯利亚的第二十八师的支援自然就少了。
    他向俄国司机转述了赵剑南的话,没想到那个俄国人居然完全不知道赵剑南说的是什么,大声指责赵剑南在说谎。
    赵剑南听不懂司机的话,看到他突然激动起来,向吴畏问道:“他说什么?”
    “他不承认。”吴畏撇嘴说道。然后他拦住了发怒的赵剑南,向司机说道:“知道吗,我是个军人,军人习惯的是用枪杆子说话,道理不重要。”
    在俄国人惊恐的眼神中,吴畏一枪打死了他,然后把两具尸体塞在角落里,自己坐上了司机的位子。
    很快,赤塔火车站就出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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