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海总算搞明白了,吃惊的叫道:“怎么可能?姓燕的有多大胆子,竟敢于皇城之内拐骗豪门巨款?东家你先别急,咱们赶紧去他的寓所,将店主锁了逼他交人,然后去元县报案。如此既不惊动顺天府以致沦为笑柄,又能以势压迫县衙,趁着姓燕的还没走远,或许可以抓到。”
    说完,忍不住习惯性的发了牢骚,“你老人家只顾着骂我,晚生脑袋都要炸了,差点连个主意都想不出来。”
    朱魁和许多公子哥一样,平日一肚子鬼主意,偏偏事到临头反而没有任何正经的应对之策,要不说身边都得有幕僚师爷或帮闲吗,旁观者清。
    经过田文海的提醒,朱魁说了声不错,急忙带着一干家丁跑到马厩,骑上快马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一路上鸡飞狗跳,杀到燕公子的寓所,人肯定已经远走高飞了。朱魁命家丁把店主抓过来,问道:“燕公子现在在哪里?”
    不想没意识到严重性的店家说道:“在这里呢。”
    “咦?”朱魁顿时惊喜,忙叫家丁们把前后门守住。
    刚要破门而入,店主忽然来了句:“不知朱爷要干什么?”
    田文海怒道:“你不是说人在里面吗?”
    店主忙说道:“小人还有下文没说呢,诸位爷们要干什么,怕谁走脱?”
    “怕谁?就怕姓燕的跑了。”朱魁没好气的道。
    “燕公子一早就走啦。”东家神色吃惊。
    朱魁也跟着大惊道:“你她娘的才说在这里,怎么又说走了?到底在不在里面?”
    “小人还没说完,大爷怎么就着急了?这样小人怎么说下去。”东家一脸无辜。
    朱魁气得叫道:“快说,快说。”
    “呃,人是走了。”东家的表情讨打,说话喜欢大喘气,“不过他房里的东西都在,临走时吩咐小人,若朱爷来找他,就说他暂时出去一趟,这些东西请帮着保管,大抵一个月就回来了。”
    朱魁顿时被他给气得七窍生烟,劈手一拳打在店主的脑袋上,又使劲踹了几脚。
    “哎呦,哎呦!”店主抱着头蹲在地上。
    田文海忙过来拉扯住,朱魁犹自怒气不消,喝令把店主捆起来,踹开门走了进去,就见细软什么的都没了,留下的不过是些粗重玩意,连当日贱卖的一张桌子都不如。
    看着朱魁失去理智砸东西大骂,田文海皱眉说道:“东家别耽误了时间,去上元县报案要紧。那姓燕的清早动身,最多走了数十里路,火速命县里派出捕快兵丁,在水路各条要道上拦截,应该能缉捕到案。”
    朱魁点头称是,一面叫地方保甲等人过来看守这里,一面押着店主赶往上元县衙门。
    路上又是一通鸡飞狗跳,来往人等今日非常倒霉。
    店主莫名其妙的被朱魁一通拳脚,捂着一只黑眼圈,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大罪,问了家丁才明白过来,顿时满腹委屈,哭天抹泪的哀嚎起来:
    “好你个姓燕的,我草你妈和十八辈祖宗,你拐了朱家的银子,却把我给连累苦了。我到底与你上辈子有什么冤仇啊?诸位爷们积点阴德吧,求求朱二爷饶了我这条狗命,我实在是丝毫不知情呀。”
    按照大明律,豪门丢失了这么多银子,客栈主人不可能不受牵连。就算后世也一样,你店里住进来个骗子,当时用的是假身份证或压根就没有详细登记,事发后也会被公安局警告教育一顿,罚一些钱或命令整顿歇业几天。
    搁在古代就更麻烦了,就算官府不过分,朱家把气撒在店主头上也没辙,反正摊上这种事,真算是倒了血霉。
    家丁们也不理苦苦哀求的店主,拖着他跟在马屁股后头飞跑,尘土飞扬。
    到了县衙,朱魁下了马直接闯了进去。守门的衙役见来人气势汹汹,不敢阻拦,赶紧抢先一步进去禀报。
    上元县令一问是成国公家二少爷,请进内衙好好说话,田文海说了一遍,县太爷传令即刻升堂,先仔细审问了店主,确实不知情,吩咐暂且带下去收押,当即发下火签,派出十六名捕快,限手下三日之内必须破案,不许拖延。
    朱魁也知道县里能力有限,搬出附近的几个兵营出兵设下关卡什么的,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被哄传了出去,短短几个时辰,整个金陵城内城外无人不知,报纸也为此连篇报导,评为近年来的第一诈骗案。
    一万六千两银子,谁看了不咋舌摇头?都说姓燕的骗子真是好手段,又叹息朱魁荒唐糊涂,自家坏了事不想着老实做人,还指望能烧出来十六万两银子?这不是白日做梦嘛?
    等朱魁回到府里,下人和亲戚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见人回来了,纷纷上前争着询问那骗子可抓到了没?
    妻妾三人对此最是关心,朱魁知道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只能叹了口气,“谁也别说了,真真做梦也想不到。如今已报了官,刻下官兵尽出,县衙也限了三日交案,听天由命吧。”
    妻妾和亲戚们听了,皆一声叹息,朱家本来就跨了,这下子更没钱了。也甭想指望徐家等接济。试问你家被骗了银子,难道还能指望各家帮你平坑吗?脸都丢光了。
    朱魁垂头丧气的回到书房,哪怕把银子追回来,也弥补不了自己无能的事实,本来徐灏就看自己不顺眼,不想把爵位家主之位传给自己,这下子更不可能了。不把自己一家子撵出京城,已然是谢天谢地。
    果然徐府等各大世家对此皆漠不关心,顶多派人过来问一声,留下些慰问金。
    看着唉声叹气的东家,田文海劝道:“少老爷请好歹看开些,银子被骗去只是小事,若把万金之体急坏了,不值得。”
    “你说得轻巧。”朱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连门都不敢出了,谁家今后看得起我?还被登上了报纸,简直沦为全城笑柄。”
    田文海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法子。好在已经学成了烧炼法术,他姓燕的神通广大能拐走十六万两真金白银,咱们何不慢慢的烧炼呢?”
    “对啊!”这句话提醒了朱魁,眼睛亮了,到了这份上他还相信是真的,一来眼见为实,二来乃是救命的稻草。
    原来这些日子,妻子小妾都担心被骗,朱魁自己也有些怀疑,于是曾自己试了一回,结果还真就烧炼成功了。
    问题是这么大的骗局,怎么可能不被对方料到?
    很快过了三天,燕公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朱魁动用自家的所有能量,半个京畿的军队都因他而调动起来,却仍然没有着落。
    军队不可能长期折腾下去,超过两天都不行,所以尽了人事后,纷纷归营并解禁了道路。朱魁只有天天去衙门催案,上元县又增派了些人手,复限三日。
    这时候,那几家借了银子的铺户知道了,都惊慌起来,谁不知现在的朱府是个空壳子?赶紧约了田文海过去,一起索要借款,还说我们情愿不要利息,但也不能等到三个月期限到了,天晓得朱家在外头还有什么欠款?
    田文海回来与朱魁商议,朱魁也无力偿还,所有往来账目都是徐家代管的,朱家田地商铺什么的都充公了,自己名下啥也没有。
    把妻妾仅剩的首饰,自己的书籍等拿去典当,勉强凑了数百两银子,在亭子里进行烧炼,指望能变出十倍。
    结果自然不灵验了,反将所谓母银给烧没了若干,这才知道都是假的。不甘心的朱魁认为是药力不够的原故,执迷不悟的照着药方配药,还是全然无用。
    终于傻眼了,那些债主天天在大门外晃荡,倒是不敢强行逼债,也不敢说什么,可堂堂朱家的面子上挂不住啊!
    变卖家当吧,随着一车车的家具盆景之类被拉出去,人人看在眼里,至此外人都晓得朱家真穷了。
    墙倒众人推,上元县派人来报知差役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着落。并且悬了赏,告知消息者赏银五十两,扭送案犯来衙门者赏银一百两,临近的县城都张贴了赏格。
    起初朱魁还去县衙催闹,后来听闻有捕快趁机勒索过往商旅和本地百姓,闹得民怨沸腾,也不敢再催促了,一旦逼出了人命官司怎么办?
    徐家对此还是不闻不问,也不提叫朱魁回东府住这茬了。
    转眼间过了新年,朱府满门过的凄凄惨惨,家人们见主人家的家境日败一日,小主人朱仪仅仅一岁,想指望朱家恢复往日兴盛,那起码得等十八年之后。
    又因为朱魁不时打骂他们,整日酗酒动辄拿下面人出气,朱勇这一支的十几户家人躲回了徐府,其余人纷纷提出要遣散,连带着朱家姐妹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跟着亲人散去了大半。
    朱魁对此毫无办法,连满清时代的奴才也有要求离开的权利,当然能不能走人是另外一回事,而明代的家仆是受律法保护的,再说人心都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强行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最后剩下妻子和二个小妾,以及一个小妾刚生的一个女儿,亲丁四口,其余男女仆妇等只剩下了十来个人,都是昔日受过他恩惠或父辈恩德的老人,不忍心抛弃,这多少给了朱魁一丝安慰。
    田文海也借故回了家,因一时没有主顾可投,每个月过来走动一次。
    偌大的朱府转眼间人去楼空,即使徐府又派了人手过来维持打扫,朱魁亦自觉没脸住下去了,也是日常开支无法维持。过了年后,徐府就断了他家的钱粮。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全家人搬到了城外的庄园别墅,即朱能老王爷的供奉御田,不大不小的一座宅子,良田二百亩,精打细算的话,维持生计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这祖产是朱家人共有的,但起码吃饭问题能够解决。
    经此一事,朱魁也认识到了教训,老老实实的在家练武,随便求求哪位长辈,给他安排了武官,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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