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大将军永康侯徐忠离开主城伊犁,率领三千骑兵兼程往喀什城而来,一路上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担心随时遇到叛匪偷袭。
    走了十几天即将抵达喀什城,一个叛匪也没有遇到,并且这一路上也没有听到关于叛匪的任何情况,游牧民全部消失不见了。
    从望远镜看到城头上高高飘扬的日月旗,徐忠松了口气,守将陈冲带着一队人马出城迎接。
    进了城,徐忠见全城防备森严,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点头表示满意。在城楼上询问本地的官员,人人皆说一直不见叛匪的踪影,这使得徐忠有点纳闷。
    陈冲明明奏报有一股叛匪劫掠了一座小城,致使二百名本地籍贯的官军全军覆没,连委派的朝廷命官巴图大人也阵亡了,随后又传出数个绿洲遭到了毁灭性的劫掠。
    既然叛匪如此猖狂,兵力也如此强大,那一定会前来攻打喀什城,怎么没有一点动静?这里面必有问题。
    永康侯徐忠认为事态严重,暗道陈冲莫非也和某些将领一样,有什么事情隐瞒自己?或者向自己谎报了军情?
    原来虽说陈冲归徐忠管辖,但是人家属于军中少壮派,后起之秀,出身于中军都督府参谋本部,乃是徐灏嫡系中的嫡系,一向和徐忠这样的传统老武人尿不到一壶去,且他有直达圣听的权利,因为娶了某藩王的郡主,皇室宗亲的身份。
    徐忠有些感慨,他是当年追随燕王靖难的老人,攻克密云、雄县、真定、永平、大宁;大战郑村坝,奇袭广昌、蓟州,血战白河沟,夜袭济南,克沧州,大战东昌以及夹河县,一直到大战灵璧,远征淮南,渡过长江打到了金陵城下,可谓是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的猛将之一。
    正是因为打了这么多血战,徐忠越打越胆小,功成名就后,被朝廷派到边关镇守,对上来去如风的蒙古人不免变得保守,宁可无功也不愿冒进。
    当年他极力反对进军西域,认为会重蹈汉唐覆辙,纵然一时成功,将来也不免失败。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徐家义子徐烬,率领三千火枪手,一口气杀到了伊犁,光复整个西域边陲。
    也就是从那时起,陈冲等年青军官与保守的老人起了隔阂。当然徐忠不担心自己会失势,不管是徐灏还是张辅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且徐灏摆明了更相信老兄弟,这从把声名鹊起的徐烬调回辽东可见一斑,将整个西域全权托付给了徐忠。
    经验丰富的徐忠也不负众望,事无巨细兢兢业业,只是年纪大了未免精力不济,近一年军中传出朝廷有意调他回京荣养的风声,而接替他的最佳人选即是副将陈冲。
    徐忠也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想法也跟不上年轻人了,如今不管是武器更新,军容风纪,行军战法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兵士本身也不一样了。
    用将士们的话说,从前即使百战精锐也无非一群拿着刀剑的农夫而已,打了一辈子仗,回家还是个农夫,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为了主公拼死效力,做官萌子,仅此而已。而现在他们是职业军人,从骨子里被锻炼出了军魂,保家卫国是军人的神圣职责,更担负着汉家天下的民族大义。
    徐忠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这些家伙打起仗来猛如虎,狂热的要命,每个人似乎都懂得大是大非,军纪严明到了发指的程度。如果当年先帝的兵个个如此,绝对不会十几万人动辄崩溃,起码也会有几千几万人站出来拼死抵抗,从而带动更多的兄弟们转身反击。
    “唉,徐都督怎么会让粗鄙的兵士学文呢?”眺望远方的徐忠一身叹息,勇猛善战是不假,可是将士们学了文化,也变得心眼多多,统帅一群个个一肚子坏水的手下,实在太令人头疼了。
    说到底,徐灏并没有训练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军队,更像是满清民国军阀混战时期的兵,所谓民族大义云云仅仅是朗朗上口的口号而已,有没有用,有用,但作用委实有限得紧。
    这时候,蒙古籍的探马回来禀报,说大格尔带领一百多名叛军要来喀什投降。
    这事非同小可,大格尔投降不就意味着平息了叛乱?陈冲立即将此事报告给徐忠,而徐忠也不敢独自做出决定,马上召集本地所有文武官员,商议大格尔投降一事。
    将军府,副将陈冲首先说道:“大帅,在下以为大格尔投降有诈,不可相信,对此应置之不理。”
    徐忠问道:“何以见得?”
    陈冲说道:“他一路得胜,然后遁入大漠杳无消息,突然间跳出来提出投降,不合常理。况且据细作描述,此人一向奸诈,诡计多端,明来投降,可能是想暗中偷袭。”
    “陈大人说得有理。”参赞大臣色尔格附和道,此人是哈密王的心腹重臣,考中过秀才。
    徐忠皱起眉来,“难道要一口回绝或对他不理吗?我堂堂官军成了什么?”
    喀什巡抚刘善说道:“也许是此人感觉与我大明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他一个外来的所谓黄金家族后裔,同出一源的鞑靼业已奄奄一息,逐渐强盛的瓦剌王族不屑于他,又得罪了西域各部,不得已只好投降,想洗心革面,归顺朝廷,若对之不睬,岂不错过了机会?”
    “嗯。”徐忠点点头,看了眼在座的官员,说道:“不管真降假降都不可置之不理。真的投降当然最好,假降也不妨。”
    冷冷一笑,徐忠接着说道:“马上将此事快马禀报朝中,派人去答复大格尔,命他来喀什城下接受招安。同时,本帅要调遣各部军马在路上埋伏,等大格尔来了切断其退路,重重包围,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妙策,妙策!”色尔格连连叫好。
    大部分官员也点头赞成,徐忠见大多数人一致称赞,满意一笑,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说道:“如果拒绝大格尔投降,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想想,他不远万里的回来,连个造反的借口都没有机会,整个大漠草原都归顺了我大明。现在被我们一口拒绝,他必然会到处宣扬,说他诚心诚意归顺我朝,我朝却不接纳,以此来挑拨各蒙古部族以及各回部与我大明的关系,趁机煽动叛乱,想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又是***的大和卓,身份非同等闲,一旦各族群起响应,顷刻间整个西域大乱,圣上怪罪下来,你我谁能担当得起?”
    这就是身为官军的不得已了,任何叛军称自己要投降,必须得做出正面回应,不管那是不是诈降。不然正如徐忠的分析,会给了叛军最好的反抗借口,万一不能马上剿灭,朝中官员不可能不弹劾将领无能,错失良机。
    陈冲没有反驳,因为他接受的秘密指令无法宣之于口,那就是尽可能的消丁减口,毫无疑问这道命令极端的残酷发指,但是作为一名军人,陈冲知道自己必须要完成任务。
    当下徐忠连续发布军令,一面飞马传信京城,一面传令给附近诸城的将领,各自带兵一千在路途周围埋伏待命。
    陈冲返回自己房里,有些焦急,因为没收到艾赛提的消息,无法确认大格尔的真实意图,大抵用的调虎离山计,其主力趁机强行攻陷临近某座县城,大肆劫掠各种物质以及人口。
    整个西域的汉人官兵只有不足五万,伊犁二万人,其余皆是各怀鬼胎的各部杂军,甚至连哈密王也不能相信,毕竟谁乐意自己的王权被架空?
    在辽阔无际的草原大漠,攻无不克的大明军队不怕正面防守,但这种围剿叛军的方面却总是力有未逮。陈冲希望这一次大格尔别被抓住,任由他在西域搅风搅雨,将来可以再抓,自己抓不住,别人可以接着抓。
    他何尝不担心西域各族归顺几十年,和平了几十年后,人丁大量的繁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陈冲和徐灏的想法一样,宁可自己这一代的双手沾满血腥,也要尽可能的替后人除去祸患,其实又何尝不是替西域百姓解决祸患呢?只有人口比例达到一定的平衡,才可以保证西域的长治久安,此乃对异族的虚伪,却是对本族的良策。
    这时候刘善走进来,问道:“陈将军,你看大格尔会不会来?”
    “一定会来。”陈冲沉声道,“不然他就会在大漠上名声尽丧,反之势头不好逃走也是英雄。”
    “嗯。”刘善表示同意,徐灏的密令不可能绕过文臣体系,宣德皇帝以及几位阁臣和兵部尚书都知情,不然一旦事发,麻烦可就大了。
    陈冲说道:“大帅那里不必理会,不知道艾赛提怎么回事,十几日没收到他的消息,来不及了。现在咱们要赶紧布置,紧要的城池要塞不能被攻占,其余城池得马上把汉人军民以某种名义撤走,还有要紧的武器火炮绝对不能落入敌手。”
    “我知道了。”刘善重重点头,“我立刻调派六扇门和那三千人马,保护要紧城池。”
    陈冲忽然说道:“别忘了告知范弘公公,请锦衣卫予以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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