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旦借手帕成功约了兰春出来玩,打着妹妹杨敏的名头,杨敏顺便把大姐杨谨拉了出来。
    风景优美的莫愁湖,坐在画舫里的杨谨用扇子掩着半边脸,轻笑道:“湖心亭上有一位美人,你们看见了吗?”
    杨旦皱眉道:“出门在外,你郑重一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难得出门的杨谨很开心,吃吃笑道:“这个人你不能不看,你要是不看呀,今天可算是白来了。”
    杨旦以为兰春也会乘船,不知道半个湖心岛都是徐家的产业,故意转移话题,问道:“爹要把你许配给老家的医学训科郭学本,你中意吗?”
    明代各地方府、州、县都设有研究医学的专门职业,相当于官办各级综合医院,不如此才是见了鬼呢,指望民间医生和各种江湖郎中,怎么可能支撑如此庞大的人口?
    当然这不算医院,乃是学习中医的系统性培训机构,很多学员祖上就是世代从医的。府称为正科,州称典科,县一级称为训科,都是从九品的官位,有官职而无俸禄。
    这些医学官担负着传播医术的重任,也负责预防传染性疾病的爆发,以及涉及到本专业的职责,比如跟随行军打仗,救死扶伤,是独立于科举选拔制度的中医体系,最高一级就是太医院了。
    不管时下有人如何诋毁中医,也不能否认中医对于中国几千年来传承的重要性。
    学而优则仕自然是古代唯一的选择,但能考中举人秀才的毕竟是少数人,很多读书人干脆半路学医,是以能满足社会上对于医生的需求。在古代当医生社会地位也很高,收入也很好,从九品的训科在县里的地位就更高了。
    历史上的杨溥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了普普通通的医学训科,三女儿嫁给了国子监的学生,四女儿嫁给了地方学子,可见杨溥没有因做了内阁而变得势利,这也是为何徐灏保证兰春一定会嫁入杨家的原因。
    杨谨对未来的夫婿没什么想法,她这样的家教即使有想法也不会说什么,父母之命天经地义,笑道:“我好意指给你看,你倒不愿意,那算了。”
    杨旦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是我错怪了你,人在哪儿呢?”
    杨谨嗤笑一声,用嘴朝着对面一努,“那个穿淡红衣服的,披鹅黄斗篷的,梳了月牙式头的,皮肤白白的,一张瓜子脸的,身段窈窕的,我见犹怜的,眸子倒是神采奕奕的。”
    “看见了,看见了。”杨旦发现了正在凭栏眺望的佳人,赶紧回过头来,笑道:“你不要这么多的形容好不好?”
    “为什么不好?”杨谨轻笑道:“真真桃萼露垂,杏花烟润,难道配不上我这八个字的考语吗?”
    杨敏拍手笑道:“到底大姐念过书,我就形容不上来。”
    “你们啊。”杨旦无奈一笑,偷眼朝着阁楼一看,恰好兰春也朝着这边看来,二人目光交汇,一刹那火光四射,各自都脸红了,忙各自错开了。
    大概看见了杨谨杨敏二女,兰春转身走了进去,杨旦会意,对着轻笑不已的杨谨说道:“你们继续游湖,我过去走走。”
    距离莫愁湖不远处的潘家商铺,潘老三被奚十一给吓得不轻,不敢再出去荒唐了,正好店里新来个小伙计,人人叫他许小三,今年只有十六岁,长得非常俊俏。
    垂延不已的潘老三打算吃吃窝边草,几次拿好东西想哄骗上手,谁知许小三不为所动。
    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馋酒,每天都要偷偷喝几肿,并且喝多了就一觉到天亮。
    今日店里做了一笔好买卖,潘老三借机请伙计们吃席,果然许小三贪杯喝醉了,被人扶着在炕上睡了过去。
    潘老三叫心腹在外头望风,他进去强行得了手,正搞的开心呢,许小三疼醒过来,眼见已经被东家奸了,小孩子顾着脸不好意思叫喊,只好委委屈屈的撅着屁股受了。
    结果因没有提前准备,硬生生的破门而入,致使肛门破裂,疼痛难忍的许小三找他姐夫周二诉苦。周二是给潘老三赶车的,惊见小舅子受了欺负,怎么对妻子交代?赶车的大多脾气不好,当即就要去找潘老三质问。
    许小三赶紧拉住了生气的姐夫,说道:“他人多势众,我要回家商量去。”
    “对。”周二也不是愣头青,点头表示同意。
    次日许小三请了假回家,父母早早故世,姐姐嫁给了周二,两个哥哥一个开了座小酒肆,顺便卖些熏肉香肠,人送外号许老实。二哥却是有名的地痞无赖,打小在戏班子里学了几年功,街坊都叫他把式许二。
    许家兄弟姐妹四人自小相依为命,感情特好,家人同心。周二一早特意叫妻子回娘家,徐老实拿来店里的熟食老酒,二哥也回来了,许小三咬牙切齿的把事情讲出来,发誓要报仇。
    他二哥听了,一言不发的脱掉外衣,拎起菜刀就要去找潘老三算账。
    许老实急忙拉住二弟,说道:“这不是打架能解决的事,当日妹夫是找李三叔荐他去的,我们就找李三叔一起去官府告状,看他能怎样?”
    把式许二面带冷笑,因为大哥而没有反驳,气呼呼的坐下了。
    姐姐许氏说道:“打架固然不好,讲理也没用。这么丢人的事儿,难道好去刑部验伤么?敢欺负我小弟,让我想个法子出来,叫他也吃个闷亏。”
    从小到大,家里最有主意的都是排行第三的许氏,三兄弟素来对她服气。老二皱眉说道:“人家有钱有势,怎么叫他吃闷亏?”
    许氏笑道:“别急,容我慢慢的想。”
    许三姐今年才二十一岁,长得十分标致,性情也百伶百俐,能说会道。可惜家里穷没赶上好时候,不然去读几年书,经商做事一定是个有作为的。
    想了一会儿,许氏说道:“我有主意了,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老二马上说道:“能给兄弟报仇,风里来火里去,我都愿意。”
    “不行。这件事用你不着。”许氏缓缓摇头,“并且还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了,非得说出去不可。”
    “这是什么话?”把式许二怒了,“难道我是嘴碎的人吗?”
    “你先别急,这件事听我的。”许氏浑不在意,气得老二吹胡子瞪眼睛,偏偏拿妹子没辙。
    到底许氏把自己的计策讲了一遍,老二听完后没了脾气,笑着说道:“真有你的,我服了。”
    许老实和许小三则面面相觑,老大挠挠头说道:“你嫂子也不中用呀,勾引不动人不说,又回娘家了。要不请个行院的奶奶来?不然请老葛家的姑娘?那闺女成天招蜂引蝶的。”
    “不好。”许氏说道:“这些门户中人,与咱们非亲非故,怎么肯来?再说潘老三谁不认识?”
    把式许二忽然笑道:“三妹,咱们一个妈生的亲哥儿姐妹,既然为了小弟报仇,自是人人没有二话,何妨就将你做个幌子,只要我们留点神,不会教你真受了委屈。如果能讹到银子,咱们自家人均分,不比便宜了外人好?”
    许氏对他啐了一口,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为何不把二嫂子叫来做幌子?”
    “那不是还没有娶回来吗?”把式许二嘻嘻一笑:“若已经娶到家,我一定会用她,还来求你?”
    最终弟弟妹妹都看向了大哥,而许老实其实并不老实,以前为了养大弟弟妹妹,偷鸡摸狗什么事没干过?无非年纪大了,开始安分守己了而已。
    弟弟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又能顺便讹诈一笔钱,许老实点头道:“老二说得在理,除了妹子,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好此事。但是事成之后,小弟的饭碗砸定了,就是妹夫的锅也砸定了。”
    “那倒无妨。”许氏一脸的满不在乎,“一个月三吊的工钱,去哪找不到事做?正好我打算做买卖,苦于没有本钱,等事成叫小三来帮我好了。既然这件事商议定了,那就趁早做,二哥你去把你妹夫喊来,总得他同意了才行。”
    把式许二当即跑了出去,中午把周二找了回来,听了妻子的计策后,周二说道:“没说的,他潘老三欺人太甚,竟然敢动我的小舅子,老子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莫愁湖岸边一间新开的酒楼,二楼有很宽敞的露台,整体威尼斯风格,墙壁的雕饰非常精美,白色的罗马柱子,铁制栏杆,正对着一个大理石喷泉,吸引来许多的红男绿女。
    露台上有十几张四方桌椅,坐满了时髦的年轻男女,大抵保守之人也早已见怪不怪了,指着这边叹息一声世风日下。
    整个明朝都处于新旧思维交替的剧烈冲突中,金陵的复杂风气天下第一,有思想相对开明之人,也有极端保守之人,有开放的男女学校,也有传统的国子监和私塾,有外国人士,也有来自内陆的封建士绅,新与旧充斥于每个角落。
    因大明军队战无不胜的辉煌战绩,君临四海的无敌舰队,某人的默默推动,在贤明的仁宗皇帝治理下,此刻的明朝犹如盛唐一样,胸怀内外,包容一切。
    总的来说一扫洪武时期的严苛,整个社会恢复了前朝乃至宋朝时期的开放风气,这样的转变即使徐灏也为之始料不及,反正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也是皇帝乃至重臣都不强势的原因。
    历史上的宣德朝,景德镇的青花瓷器闻名于世,烧制技术达到了史上最巅峰,由此证明这个时代的文化何等灿烂以及对外联系何等紧密,烧制所需的苏麻离青都是进口来的。
    史学家说过这一段时期已经出现了手工业经济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的萌芽,当然朱瞻基取消了官方下西洋活动,本人尊崇儒家,故对于商贾非常反感,这是为何资本主义萌芽被遏制的重要原因。
    朝廷提前放弃了安南土地,改为间接控制,北方的威胁日以减轻,重商主义带来了丰厚的国库收入,徐灏的想法也直接间接影响了满朝文武。
    没有经历永乐朝时期内外压抑和紧张的政治空气,锦衣卫遭到压制,没有出现东厂西厂,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进一步开放,所以仁宗朝以来,君臣关系是最为融洽,政治相对清明,社会十分和谐,经济稳步发展,边防非常稳固的一段时期,远远超过了历史上被津津乐道的“仁宣之治”。
    朱瞻基被百姓戏称为“蟋蟀天子”,历史上著名的天平天子,有名的守成之君,既然父亲留给他这么好的江山社稷,哪怕按照历史上宣德皇帝的性格,他也不会去改变什么。
    徐灏只是一个平凡之人,因穿越的优势,走过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他很想亲手彻底改变历史,却往往畏手畏脚,其实他真正低估了自己的作用,也低估了古代中国为何屡屡站在世界之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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