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摆上了饭菜,夏珪请琴言过来坐下,说道:“虽然家常便饭,喝一杯酒吧。”
    “不用了,就吃饭吧。”琴言说道。
    夏珪不听,非要斟满了一杯酒送了过去,琴言无奈接了。如此夏珪敬了一杯,琴言回敬了一杯,但只喝了两小口,即使如此,把个夏珪弄的喜出望外,美人赏脸兼且近在咫尺,也算是满足了他当初未完成的心愿。
    琴言急着要走,菜也不吃,就那么干坐着等待。为了拖延时间,夏珪随口拿话来哄她,比如说徐润近来很少出门,时常托付我对你说,在徐府要放宽了心,不要惦记着他云云。
    琴言心不在焉的等着,这时候,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琴言就见奚十一风一样的闯了进来,心里一慌,赶紧站了起来。
    夏珪顺势说道:“你来得正好。”
    奚十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尚未吃饭,特意来敬琴言一杯。”
    跟来的小厮横了一把椅子过来,他毫不客气的坐了,反客为主的一只手执壶,一只手举杯,倒满酒送到了琴言的嘴边。
    震惊于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的琴言当下接又不好,不接又不好,急得满脸通红。
    “可怜他一片诚心。”夏珪在一边劝道:“你不用干了,喝一口应应景就好。”
    琴言只好伸手接过来,放在对方眼前,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勉强喝了一口,将酒杯放下,正色对夏珪说道:“奴家真喝不得了,你陪着喝吧。”
    说完就想走开,不料奚十一皱眉说道:“我来了你就坐不住,分明是瞧不起我。你回去问问,徐家与我是通家之好,咱们不算外人,岂有我来了你要走之理?”
    琴言本要先走开含混过去,谁知奚十一抬手轻轻一拉她,毫不费力,她就直接坐回了原位。眼看说话中的奚十一眉毛耸动,人高马大的好不吓人,琴言未免花容失色了。
    奚十一见她怕自己,十分兴奋,自己喝了一杯,夹了一条海参送到琴言的小碟里。
    忍耐不住的琴言再次起身说道:“请自用,我胃口不好,吃不下去。”
    奚十一笑了笑,说道:“别的东西吃不下去,这东西一定吃得下去,你瞧滑滑溜溜的,它自己还会或涨或缩呢,哈哈。”
    琴言顿时眉头蹙起,知道奚十一在调戏她,没等她当场发作,夏珪一脚踢在奚十一的大腿上,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看样子你也吃不下去了。”
    奚十一满不在乎的道:“她吃不下,我替她吃。”伸手将琴言吃剩的酒杯拿过来,一仰头给喝了,还咂咂嘴说道:“好酒,好香!”
    琴言立时气忿交加,偏偏作为客人又不便发作,也是不敢,心说这恶人明明不怀好意,我如今不唱戏了,他敢把我怎么样?如果他还要无礼,我拼着与他闹一场。
    果然看着奚十一又倒了一杯酒,放在自己面前,意思是要自己喝。琴言焉能碰过他用过的杯子?对夏珪冷冷的道:“夏爷知道我从不喝酒的。”
    奚十一刚要开口,不想脚步声又传来了,就见潘老三和老和尚双双进来。潘老三边走边叫道:“来来,让我也敬一杯。”
    上前一把抓起琴言的酒杯,说道:“这酒凉了,我替她喝吧。”径自一口给干了,还恶心的把杯口在嘴上擦了一圈。
    更可恶的是潘老三笑嘻嘻的自己倒了半杯酒,双手递到琴言的嘴边。
    直犯恶心的琴言转身又想走,无奈一边是潘三,一边是老和尚,道路给挡住了,迫不得已的接住酒杯,怒道:“我真不会喝酒,你放手。”
    夏珪急忙打起了圆场,拉住潘老三说道:“你们怎么回事?快坐下,琴言也你坐下。”
    “呵呵。”潘老三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夏珪的椅子上,夏珪去搬了两张凳子请老和尚坐下。
    此时的琴言见他们一上来就恶形恶状的,知道他们是一党,成心联手欺负自己,奈何自己人单力薄,若翻了脸恐怕会吃大亏,毕竟男人一旦精虫上脑,什么顾忌都会抛到九霄云外。
    苦苦忍耐的琴言无法脱身,自然也不甘心用酒杯,这一点她颇有经验,假装拿起了杯子,不慎啪的一声失了手,衣服上溅了几滴酒水,慌忙拿起手帕擦拭,对夏珪说道:“我失礼了。”
    夏珪岂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这有何妨?来人,换个酒杯。”
    “不用,不用。”琴言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我不善饮酒,拿来我也不喝了。”
    “那不行。”奚十一被潘老三搅了局无可奈何,说道:“我们也不多劝你,一个人劝你三杯。”
    “对,对!”潘老三随声附和,他其实想得很简单,满以为刚才琴言若喝了酒,就好像亲了美人的嘴一样,可惜杯子摔碎了,十分扫兴。
    这时老和尚说道:“阿弥陀佛,贵府二公子是小寺的大施主,太夫人舍了三年的灯油。贫僧出家人一直无以为敬,今日借花献佛,琴姑娘请喝了这一杯。”举起刚刚送来的新酒杯,念了一句:“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琴言被他给气笑了,脸色也跟着平和了一分,嗔道:“奴家真不能喝,大师莫要强迫。”
    老和尚陪笑道:“我的琴奶奶,老衲都念过佛了,这杯酒就有佛在里头。你喝了会前门增百福,后户纳千祥,愿你得个好夫婿,儿女成双。”
    又是前门又是后户又是生儿育女的,男人们当下大笑。还好琴言听多了口无遮拦的荤话,也不在意,但就是不肯喝酒。
    忽然老和尚抹了抹脸,摘下了帽子,笑嘻嘻的道:“琴奶奶,你瞧瞧贫僧,你不给面子,难道这不是张人脸,是个几吧脑袋吗?”
    琴言见他一个出家人如此,忍不住噗嗤一笑,顿时犹如百花齐放。老和尚笑道:“好了好了!天开眼啦,到底我这个几吧,比人的脑袋还强呢。”
    被他左一句生殖器官右一句生殖器官,琴言听了脸上又变了颜色,不想堂堂宏济寺的主持唐和尚无赖似的叫道:“我的祖奶奶,你不喝这一杯,老衲真的没脸了,明日只好还俗。”
    琴言就看他竟将酒杯放在了光头上,双膝跪地,冲着自己不停的念着佛,不肯起来,其他人无不捧腹大笑。
    好女怕缠郎,琴言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快起来,快起来。罢了,我喝一口,下不为例。”
    在光头上拿过杯子,琴言皱眉喝了一口,想了想,怕人又抢喝自己的剩酒,索性一仰而尽,放下杯子就要回去。
    眼看她要走,不但奚十一起身阻挡,老和尚也一把抱住她的左腿,这下琴言真急了,厉声正色的道:“松手!奴家请教诸位,你们想要怎样?”
    夏珪顿时清醒了过来,既然潘老三来了,奚十一的美梦自然做不成了,犯不着让他们趁机调戏琴言,毕竟人在我家里,万一琴言事后对徐府中人哭诉整个经过,我的名声就完了。
    所以夏珪一把拉起了老和尚,说道:“你们太不像话了?见不得大美人么?谁也不许喝酒,随便聊几句吧。”
    琴言说道:“我有事,先走一步。”
    “刚才对不住,对不住,原谅他们失态,谁让你如此美貌。”夏珪拦着不让走,连连作揖,“好歹你给我点面子,坐一会儿。”
    眼下走人无异于撕破脸,有求于人的琴言只好再次坐下,心里不禁万分气苦,脸上冷若冰霜。
    瞅着他的奚十一暗道这女孩还真他娘的古怪,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装什么大家闺秀?不就是和徐润好上了,因我进府去伺候了徐煁,徐煁玩腻了又送给了徐煜嘛?若不是你,任凭金陵哪位名妓,老子不是一通臭骂,再来个霸王硬上弓?
    这么倔强的性子实在可恨!奚十一颇有些愤愤不平,实则他也清楚徐煜徐煁不是那样的人,尤其今日一番接触,琴言是处子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九点九。
    转念一想,难怪琴言有名的骄傲,越是这样的美人越是动人,可惜碍着徐府,她又不唱戏了。
    “哎呦,我就不该让她陪酒。”奚十一后悔了,要不把礼物送给她?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潘老三也是这么想的,对他们有钱人来说,欢场之上没有银子砸不下来的架子,所谓卖艺不卖身的秦淮名妓,几千两银子下去谁不是跪在胯下唱征服?妓女不爱钱那不是笑话嘛。
    说来说去,很多女人都贪图物质,这和男人永远惦记美女一个德行,天性如此。何况琴言又是戏子出身,注定了没人把她当成正经女儿家看待。
    所以潘老三心想:“这丫头比秋水堂的慧芳素兰强多了,可惜今日没带多少票子赏她,说不准她会见钱眼开来巴结我,不然为何连续受辱也不离去呢?”
    这时候,奚十一说道:“我有样东西送你,你可不要嫌弃。”
    大家好奇看过去,就见他郑重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了锦盒,打开盖子,里头是一对透水全绿的翡翠镯子,光华射目,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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