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很快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尤其是初期,恨不得每天都在一起。
    马愉用徐灏的话来说有些晚熟,懵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嘉兴公主给盯上了,也或许他心里很明白,故意装糊涂而已。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太看好他和嘉兴,马愉可是背负着整个江北士林的厚望,状元是好考的么?过了三十岁的状元公比比皆是,成为驸马也就不能在科举了。
    就算马愉这几年即能高中状元,而状元与公主联姻看似美好,但有些离谱了。因为大明立国以来,貌似还从未有过状元郎迎娶公主的先例。
    唯独徐灏乐观其成,本朝公主在政治上基本没什么发言权,又日渐从嫁给功勋子弟改为普通人。马愉娶嘉兴有什么问题吗?朱棣已经不在人世了,她仅仅是皇帝的妹妹而已。
    说穿了规矩是人定的,他看不出朝堂有谁会跳出来阻挠此事。
    徐灏最担心的是比如涟漪暗恋上了马愉,兰香喜欢上了徐烨,湘月钟情于自己的堂弟徐煜,就像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一样,不按照长辈的设定发展,闹得家族反对,情海生波,好在目前看来没这个倾向。
    倒是薛尚文虽然拒绝过联姻表妹,但他似乎也不乐意表妹许给赖元初,而赖元初也因此对他有些心结,故此二人都面和心不和。
    马愉对他俩一般看待,二人时常把文字拿来请教他,文字有不好的地方,马愉会直接涂抹掉。
    不想赖元初有私心,暗中求马愉帮着把文章改好,然后自己写出来,送给徐增福看,薛尚文则老老实实的原笔呈览。
    徐增福看了后时常品论一下,如此徐淞两口子便以为赖家的外甥文采胜过薛家的外甥,不久后涟漪她们也以为赖元初胜过薛尚文。
    太子朱瞻基不在京城,国子监和族学又放了假,几个年轻人每日都在徐增福的书房温书。这一日,马愉又看了薛尚文的文章,替他删改了下,讲明什么地方不妥当,薛尚文虚心受教,因错误多显得凌乱,马上重新写了出来。
    正好徐增福和二哥徐庆堂说说笑笑走了进来,说道:“写什么呢?拿来给我看看。”
    薛尚文便把文字送了上去,徐增福一看,赞赏道;“不错,此文大胜于前,可见你用了功。”
    徐庆堂笑道:“今日园中诗社还说要求个人帮着品评诗作,那就让尚文去吧。”
    薛尚文谦虚的道:“孩儿的才华远不如园中的姐妹们,品评不敢,能有机会拜读,荣幸之至。”
    如此他得以随徐烨马愉去了涟漪小居,这令赖元初十分妒忌,于是心生一计要暗算他。
    赖元初此人颇有心计,凡是求马愉帮着改过的文章,另行抄写之后,即将原稿都烧了。薛尚文则是个无心人,改过的文章都放在书桌里,没有收拾。
    当下趁着没人的时候,赖元初把那些文字偷了出来,等徐增福来到书馆时,故意把纸张放在桌上,使徐增福无意中看见了。
    徐增福拿起来一看,好半天默然无语,派人把马愉秘密叫到跟前,埋怨道:“你为何替薛尚文私改文章来骗我呢?岂有此理。”
    马愉见先生埋怨,更不敢说出连赖元初的文章也时常替他修改,故此徐增福越发深信,薛尚文的文字不及赖元初。
    原来薛家已经想把湘月娶回家了,谁让徐增福视湘月为掌上明珠,徐灏也视为已出呢。以前嫌是庶出,如今则想法完全改变了,受此影响,薛尚文也有些举棋不定。
    想表妹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要品行有品行,没有一点好感是不可能的。
    晚上徐淞两口子到了上房,徐增福说了一句:“赖家孩子不错。”
    袁氏趁热打铁的说道:“湘月不小了,是时候订下亲事了。”
    徐增福笑道:“你们是父母,由你们做主好了。”
    大病初愈的刘氏没有开口,以如今的徐家,再也无需和皇亲国戚联姻,再来湘月毕竟是庶出,为了孩子将来好,还是不要让她嫁到王族或权贵大臣家,免得遭到婆家人的轻视。
    徐淞想了下,说道:“如今看来,既然赖家外甥的文采胜过一筹,可以和湘月作配。”
    刘氏忍不住说道:“可是赖家都没了,虽说咱家也不稀罕对方有权有势,但也不能一无所有吧?”
    袁氏笑道:“娘,莫说元初的文才比尚文好,哪怕二人相差无几,媳妇也认为元初相宜。”
    徐增福惊讶的道:“这却为何?”
    袁氏说道:“媳妇以为,尚文是贵家子弟,能少了门当户对的亲事么?把湘月许配给薛家,无非锦上添花而已。倒是元初是无父无母依靠咱家的,谁会肯把女儿嫁他?咱们雪中送炭,可不强过锦上添花?元初入赘咱徐家,媳妇身边多了个帮手,爹娘也不必担心湘月今后在婆家的生活了。”
    徐增福和徐淞父子连连点头,说道:“说的也是。”
    刘氏也说道:“反正都是要科举的孩子,元初考中的几率更大,湘月做个官太太,我也知足了。”
    当然这事最终还需徐灏亲自点头才行,不过二人的人品一般无二的话,徐灏自然不会从中作梗,是以袁氏打发奶妈传话给赖元初,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好让其在长辈面前多表现自己。
    赖元初自然喜出望外,私下里见了徐淞改称岳父,袁氏为岳母。
    就连徐增福见了赖元初也分外的亲热,不像薛尚文那么的客气,不免越来越疏远了。
    薛尚文心里不舒服,他已经知道了原因,愤愤不平的心说他文采未必比我强,却用诈谋赚了这门亲事,实在小人。
    但谁让他亲口以前拒绝了?此刻说什么都晚了,一想到前日在园中见到了表妹,比去年更加的漂亮可人,心中不由得万分失落。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经此一事薛尚文本来爱慕三分,此时也涨到了六分了。
    傍晚,郁闷的他打外头散步而归,见小厮棋童蹲在廊下煎茶,口中喃喃埋怨赖公子不好。
    棋童今年十二岁,眉清目秀,据说父亲死了母亲改嫁,身世很可怜。
    薛尚文问道:“怎么了?”
    棋童说道:“赖公子不是好人,他常常哄我到房里,弄我的屁股。”
    薛尚文大笑道:“原来他在人前假老实,暗地里却这么没正经。”
    公子和小厮之间的那点事,在文化圈里太常见了,薛尚文没当回事,无非取笑他没正经罢了。
    不料棋童又说道:“他不但弄我的屁股,连内宅张奶妈的屁股也被他弄过呢。”
    薛尚文顿时吃了一惊,那张奶妈不是湘月的乳娘,袁氏的心腹么?忙把他拉到一边,细问详情。
    棋童说道:“前夜我起来出恭,不知他房门怎么开了,我就过去关门。月光下,看见张妈妈像马一样的趴在地上,裙裤都褪在一边,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赖公子在她身边那么弄着。”
    薛尚文问道:“你没被发现?”
    “看见了。”棋童嘻嘻一笑,“他俩吓得不轻,再三叮嘱我不要说出去,赖公子还说要给我钱。呸!两天了,钱没见到,却又要哄我去后书房做那事,好不识羞。”
    薛尚文笑道:“张妈妈四十多岁的年纪了,竟然还这么风流。”
    棋童说道:“她人老,性不老哩。”
    “哈哈!”薛尚文抚掌大笑,即兴做了首打油诗,“老娘偷约小冤家,潜向书斋作马爬;童子不知背水阵,对人错说后-庭花。”
    回到房里,薛尚文忍不住又作了四句五言俚诗嘲笑赖元初,正在那里笑呢,徐烨走了进来,问他在笑什么,拿起纸一看:“老赖真无赖,色胆天般大,男女一齐来,老少都相爱。”
    徐烨吃惊的道:“赖兄竟做出这等勾当?然此等丑事不可外扬,薛兄你还须隐人之短,不要说出去。”
    薛尚文答应了,仅仅过了一日,徐烨借别的过错,请袁氏出面把张妈妈打发了去,连棋童也安排到了别的地方做事。另外安排了一个成年管事看守大门,换了个老头来服侍赖元初。
    这件事徐烨对谁也没说,就是连赖元初面前也没说,薛尚文见他这般处置,人又忠厚又老成,非常敬服,却不知道徐烨还是对一个人说了。
    第二天,湘月主持诗社,特意邀请他们前去。
    这还是赖元初第一次进徐府花园,在涟漪小居对面的湖心岛暖阁里,见到了张涟漪、叶琴、嘉兴公主以及林文静,加上徐家的大小美女,令赖元初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徐湘月说道:“作诗以及飞花流觞已成了流俗,今日请来两位表兄,咱们即景生情,将花字改作药字,用古人的诗句,药字轮到哪个人的面前,即饮一杯。”
    “这倒有趣。”涟漪兴致勃勃的道:“这里薛家哥哥年纪最长,让他来起令好了。”
    薛尚文推辞不过,思索了下,喝了令杯酒,说道:“那我就先说了,种药高僧寄玉芝。”
    正好药字点在了湘月,湘月饮了一杯,说道:“施药山人隐姓名。”
    轮到了徐烨,徐烨喝完说道:“大药方从出世师。”
    “山重晓出药苗肥。”嘉兴笑吟吟的这才拿起杯子,其她人都笑了,果然马愉挠挠头,喝了一杯后,说道:“槿篱护药才通径。”
    这一次又轮到了薛尚文,薛尚文看了表妹一眼,说道:“嫦娥应悔偷灵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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