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徐烨也时常和涟漪小叶子过家家,玩拜花堂。徐烨喜欢当娶亲的吹鼓手,拜天地时的喜令官,入洞房时的大全福人,如此就找不到新郎官的人选了。
    他干脆提议道:“让叶姐姐扮新娘好了。”
    “那怎么行呢?”小叶子红着脸说,“涟漪本来是你的媳妇,你就该跟她拜花堂。”
    “过家家,又不是真的。”徐烨一心要扮演他称心的角色,非常大方,“等你长大了,你想娶她,归你也行。”
    这大方是真‘大方’,问题是涟漪也没心没肺,她还要挑肥拣瘦,“叶姐姐长得比我好看,力气却比我小,得给我当媳妇儿。”
    “对对!”徐烨拍着巴掌大笑,他认为如此一来,游戏更加的好玩了。
    “我不干。”小叶子认为他俩合伙捉弄她,“丈夫都是男的,没有女的。”
    涟漪一口咬定道:“长得好看的,力气小的,就是媳妇。”
    小叶子不玩了,想走,奈何徐烨抓住了她的胳膊,涟漪握起了拳头,面对不亚于荷花的小恶霸,小叶子只得忍辱屈从。
    于是,涟漪给小叶子打扮起来,换上了大红丝绸长裙,自己穿了小白褂,编了个花冠戴上,耳朵上夹了两朵野花,小叶子挣扎着,反抗着,但是被他们降服了,哭丧着脸任其摆布。
    徐烨摇头晃脑的吹起了笛子,让小叶子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算是坐花轿了。
    然后到达婆家门口,涟漪大摇大摆的把她迎进门去,把小叶子按在供桌前跪下。
    徐烨笑嘻嘻的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同入洞房。”
    新娘子进了里间,徐烨把四块糖果分送给新娘子和新郎,模仿大全福人,捏着嗓子问道:“生不生?”
    “生!”涟漪煞有其事的叫道,“媳妇儿,你也说呀。”
    “生。”小叶子呜咽的说。
    徐烨又拿来一碗长寿面,请新人吃,按照规矩,本来可以收场了,徐烨偏又想出个鬼点子,还要让小两口说悄悄话,他在外面听窗。
    屋子里,涟漪美滋滋的问道:“你愿意当我的娘子吗?”
    “我愿?我不愿意。”小叶子终于忍无可忍了,不带这么调戏人滴。
    “你为什么不愿意?”涟漪大怒。
    “牛不喝水强按头。”小叶子含着眼泪,“强扭的瓜不甜,我要告你俩强抢民女。”
    涟漪哈哈一笑,搂着她在脸蛋上香了一口,“不愿意也晚啦,你跟我拜了花堂,生米做成熟饭了。”
    有段时间,小叶子似乎真的认命了,在涟漪面前一副乖乖小媳妇的模样。有时涟漪心血来潮也要扮漂亮的新娘子,小叶子就客串新郎,两个女孩子一度如胶似漆,晚上睡在一个被窝里。
    不过,随着她们一天天的长大,徐烨也不那么的大方了,死活不同意她们俩成亲了。
    徐府,身为寡妇的芷烟回来后,沐凝雪让她管着厨房,一般来说,成了亲的丫鬟就成了老婆们,就和倭国结婚就成了欧巴桑一样,身份不可避免的贬值了,得听从体面的丫鬟招呼,有时候甚至没有老婆们说话的地步。
    芷烟也清楚自己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论在徐家的地位,远不如秋香和竹兰她们,不禁有些难受,有心忍着吧,又实在憋得慌。
    这天凝雪叫她吩咐厨房,回头开中饭,添一样鸡丝炒青笋,要做得清淡点,还要炒得嫩。又拿出了一瓶百灵丹,叫她送给萧雨诗去。
    芷烟答应了,却因为一时忙不开,正在为难,这时芷云走了进来。
    芷烟便央求道:“好妹妹,你替我到小厨房走一趟,交代刘嫂子添菜,我要送东西给雨诗奶奶。”
    芷云说道:“你找别人吧,我有我的事呢。”
    芷烟赔笑道:“好妹妹,你横竖要出去的,顺便走一趟算什么呢?我若不是实在分不开身,也不会求你了。”
    芷云冷笑道:“我才不出去呢,自己溜达惯了,倒说人家要出去。我们反正是当下人的命,一辈子当下人罢了,哪里像人家有造化的,去当奶奶。”
    说着一摔帘子出去了,芷烟听了不觉眼眶红了,勉强忍住,要想叫别人去,大概一样碰钉子,谁让当年对徐灏满腹怨气,结果人人都心知肚明,后来嫁了人又离开了徐家,一度回来趾高气扬的,如今丈夫死了后只身回来,自然人走茶凉。
    当下急冲冲的去了小厨房,吩咐刘嫂子,刘嫂子答应了,说道:“嫂子坐坐歇歇吧。”
    “我要去雨诗姑娘那里,别忙了。”芷烟一溜烟的出来,来到萧雨诗的院子里,萧雨诗正在奶孩子,芷烟上前说道:“这是夫人叫我送来的,说是用过了的,别嫌脏,先用着,等配好了新的,再送过来。”
    雨诗笑道:“这还客气什么,我也正配着方,这两天对付着用,有一瓶尽够了,你回去替我道谢吧。”又说道:“芷烟姐姐,你怎么从不来瞧瞧我?若不是大姐打发你来,咱们还见不着呢。”
    芷烟苦笑道:“我的姑奶奶,我如今还配来瞧你么?没的给你丢脸。”
    雨诗说道:“哪有这些说的?咱们从前怎么好来着,我也和你差不多的命,没有家投靠过来,人就是穷了,可别志短,也许将来还有你的好日子呢。”
    “我今生今世是不想了。”芷烟叹了口气,“现在人人不待见,不过是得过且过混日子罢了。”
    雨诗说道:“以往的事不用提了,只有自己认命,想开点,别再生那些闲气。”
    问芷烟在护春堂做什么事,有多少月钱,娘家还有什么人没有,芷烟一一回答,当下雨诗好生安慰了一番。
    如此不免坐的略久了一些,回来后被小丫头风柳挤兑了几句,气得芷烟暗自咬牙,心说一个二三等的丫鬟,竟敢对自己吆三喝四。
    傍晚,忿忿不平的芷烟千万百计要引起徐灏的注意,特意站在窗外的花圃边,月色花光中搔首弄姿。
    换上了露出两只臂膀的花旗袍,此乃徐灏一时心血来潮的作品,芷烟的胸部很丰满,目光隐含着刺儿,紧身、抱腰、裹臀、风华正茂的少妇一身曲线毕露,摇弋多姿。
    徐灏打外头回来,看到她点了点头,“饭后散步呢?”
    “奴家不配爷问候。”芷烟一副爱答不理的姿态。
    徐灏笑了笑,就见她故意拧腰摆胯,走着莲步,一扭一扭的进去了。
    芷烟随着沐凝雪一同长大,识文断字很有些才华,第二天早晨头顶着星星起床,在后院小花园里踢踢腿,弯弯腰,拉个云手,等着晨跑的徐灏经过,便咿咿呀呀的溜嗓子。
    见男人来了,她赶紧使劲的伸腰,让饱满的胸部越发凸显,可每次徐灏都一如既往的打声招呼,头也不回的跑了,闹得芷烟咬牙切齿的直跺脚。
    对面的张辅二弟张輗以功臣子的身份,做了堂堂神策卫指挥使,三弟张軏也升为了锦衣卫指挥佥事,原因是张玉老将军最近病重卧床,朱高炽特意下的恩旨。
    涟漪回了家,陪着父亲母亲守着祖父,张家上上下下一片愁云,徐灏也每天过去探望一次。
    张輗一向和徐汶交情不错,也是他保的媒,两年前徐汶续娶他妻子的堂姐苏氏,而苏氏家世一般,也没什么嫁妆,兼且算是个大龄剩女,姿色平平,徐汶不过是权充作正室罢了,也是看在张家的面子上。
    张輗不会继承国公,故此大太太王氏也不怎么看重这位新的儿媳妇,抡起爵位家世,徐家比起张家来只高不低,再说苏氏又不是张家女,左右一穷亲戚罢了。
    所以苏氏在徐家没什么存在感,二年来没有生养,打理长房的是王玄清,每次到园子里来,规规矩矩不苟言笑,不太会讨长辈欢心,徐灏和她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张輗和徐汶的大舅哥苏邦臣年逾四旬,妻子早亡,剩下一个十五岁的女儿顺姐,开了一个古董铺子。
    这日,苏邦臣将房子收拾干净,焚了些香,预备两个唱曲的女孩在家伺候,邀请张輗等人来坐一坐。
    亲戚黄中竹与他比邻而居,第一个到了,张輗天天伺候老父亲有些烦闷,推说有事溜了出来。
    苏邦臣和黄中竹在门外守了好半天,见轿子来了,忙走至轿前拱手。
    张輗下了轿,笑道:“承兄长盛情,弟不胜惶愧,来晚了。”
    苏邦臣说道:“穷人家备不出什么可口的东西,不过尽点儿穷心,我们苏州人有名的‘苏空头’,千万别笑话。”
    把人迎进屋里,摆上茶水点心,苏邦臣问小厮道:“怎么徐大爷还不见来?快再去请。”
    小厮说道:“小的方才去了,他家爷们说先坐下吧,等一会应该会出来。”
    张輗问道:“有什么正经事,我来了他还没来。”
    小厮说道:“像是在家同少奶奶置气了,小的再去请就是了。”
    苏邦臣笑道:“徐大爷怎么就敢和小妹闹起来!等小妹罚他个夫纲太正。”
    黄中竹是个七品主事,笑眯眯的道:“谁不知苏家姐妹最是贤惠,这一定是老徐寻事了。”
    张輗嗤笑道:“老徐因他令尊故世的早,与魏国公本家势同水火,也和他家老三有些隔阂,气象大不似从前,这些年官运不佳,意志消沉脾气渐长,一定是他有错在先。”
    黄中竹说道:“若等老徐,难道咱们就是一味清谈?家里预备的东西,也该拿出来摆个样也好啊。”
    “对对,我马上拿出来。”苏邦臣赶忙说道。
    张輗摆手道:“候着徐汶来吧,咱们同领盛情,不急于一时,不能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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