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了,富氏睡得最晚还没有起床,徐江先醒了过来,察觉四哥已经不在了,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习惯性的往他娘房里走去。
    有个嫂子在院子里扫地,金桂在帮着泼水,见了他二人同时拍手大笑。
    “怎么了?”徐江满头问号不知是何缘故,正在打扮的王姨娘听见窗外喧嚷,条件反射似的扔下粉饼,慌忙跑了出来,一眼看见儿子一脸的鬼画符,不胜诧异。
    “谁这么顽皮?”
    “娘你说什么?”
    母子二人鸡对鸭讲,金桂见状笑嘻嘻的进房取出来镜子,徐江叫道:“不用问了,一定是四哥干的勾当,他气我娘子,是以故意拿我出气呢。”
    王姨娘疑惑的道:“四少爷有年头不作弄人了!这黑的是墨,红的是胭脂,昨晚院门都落锁了,他去哪讨这两样东西?”
    徐江自以为是的解释道:“昨儿个不是被泼了一头一脸的酒么,非要来这儿吃酒,分明是早有准备,预先带了来的。”
    王姨娘好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亏了没往外走,若叫外人撞见成什么模样?四少爷真够刁钻可恶了,哪有拿弟弟作筏子的。”
    金桂笑道:“昨日他们兄弟俩吃酒吃到了后半夜,我等睡熟了才走了。兄弟亲亲热热我看着怪喜欢的,这恶作剧虽说不该,可也玩的聪明,好笑人。”
    “把弟弟脸涂抹的像个鬼怪是聪明?”王姨娘白了她一眼,“还好笑呢,多大人了跟个小孩子般促狭,你看我见了他不数落几句?”
    吃完早饭,王姨娘领着儿子去了上房,先给老爷太太作完揖。
    徐江对刘氏说道:“母亲,你看四哥干的好事!把我灌醉了睡着了,趁机在脸上画的红红黑黑,险些被当成鬼打死。”
    刘氏还正想问这事呢,说道:“你还说呢,给你哥哥污了双眼,一红一黑,头发绾了两个骛髻,插上两杆白纸旗,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成心咒人算什么道理?”
    王姨娘诧异道:“这从哪说起,明明是四少爷捉弄江儿。”
    这时候徐淞两口子进来了,徐淞叫道:“你小子太坏,我替你撑腰不领情,狗咬吕洞宾。”
    徐江也叫道:“你这人,怪不得昨晚不回家,成心哄我睡了干这个。”
    徐淞说道:“干什么?你说的是什么话?”
    刘氏继续说道:“你哥污了眼睛,神头鬼脸的打着两个髻,插着白纸旗,人人都看见了,就是你干的营生,你还敢诬赖人?”
    王姨娘疑惑不解的问袁氏,“奶奶,是真的么?”
    袁氏说道:“不可是真的,一回家唬了一跳,还以为小鬼来家了呢。”
    徐增福坐在上首一直没说话,只是在笑。啪!徐淞双手一拍也明白了,瞪着眼说道:“不消说了,必定是弟妹干的好事,以她那胆量什么干不出来?”
    不知何时富氏也来了,在窗外撇嘴道:“不干我事,我可没用墨汁胭脂画你们,是老天见你俩欺心,污了眼,插上旗,还敢再欺负女人么?”
    众人这才恍然是她所为,无伤大雅的玩笑,笑了一阵也就罢了。
    刘氏和袁氏去探望老太君,在千寿堂里讲了此事,引来女眷们一片笑声。王玄清进来说道:“太太特意打发我来谢谢灏儿。”
    “怎么回事?”老太君有些吃惊。
    待她讲了五千两银子和徐汶花钱大手大脚的事后,全家人一片唏嘘。刘氏叹道:“眼看三十而立的人了,几何时方能安生下来?”
    原本自小寄予厚望的长孙如此不成器,无疑最令老太君失望,连带着迁怒于朱巧巧,如果不是朱巧巧一直看不起丈夫,徐汶何至于自暴自弃。
    不过也知道这理由说不出口,徐汶这么年的所作所为也委实不怎么地,再说朱巧巧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徐家人,不然马上就可以自立门户,即使和灏儿之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好在朱巧巧和徐汶已经离婚了,不然还得担心兄弟间反目成仇,可总归是个隐忧,只希望灏儿源源不断的拿钱给大哥花,汶儿能念着好既往不咎。
    说实话,徐灏自己也很清楚,徐汶是一颗定时炸弹,但他下不了手,不然徐汶早死了一万八千回了。
    书房里,徐湖听丫头描述早上的事,笑了一会儿,小厮跑来附耳说道:“冯姑娘今日回家了,说是住两天就走。”
    徐湖猛地站起来,又惊又喜,昨天听了四哥的暗示,故此委托小厮去打探风声,没想到是真的。
    因徐灏带着他出门去了莫愁湖,禁闭算是取消了,因此匆匆换了身干净长衫,迫不及待的直奔冯家而去。
    冬季最惹人喜爱的花卉无疑以梅花居首,爱她的迎风傲雪,代表着品格高洁的君子。其次就要属桂花了,四季桂、月月桂等在寒冷的冬天也能盛开。当然仲秋时节怒放的桂花林才是最有名的,夜静轮圆之际,扑鼻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把酒赏桂花是中秋佳节的标志性习俗。
    为了取悦心上人,半路上徐湖特意买了一盆三株,分别红白黄三种颜色的桂花,亲笔写了一首古词。
    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正初春佳景,雨霁风凉。庭前四处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韵,开时不惹蝶乱蜂忙
    携酒独揖檐光,问花神何属,离兑中央。引骚人乘兴,广赋诗章,向多才子争攀折。捐娥道:三种清香,状元红是,黄为榜眼,白探花郎。
    与此同时,杨稷等兄弟三人又在一起聚饮,没有一次不提及冯文君的,怎样的人品风流,怎么的标致耐看,这越是得不到的越好。
    也恰好一时心血来潮打发个小厮去看,结果回来禀报人刚到家,这边三人饮酒正高兴着,杨稷马上说道:“久不见冯姑,看来天意如此,何不乘着酒兴到她家一乐?”
    唐富贵喜道:“快些去,先对二位哥哥说一声,我这一回一定要摸摸她,请不要吃醋。”
    三人大笑,杨稷叫权仲雨把当日写的扇子拿着,三人带着一干豪奴轰轰的到了冯家。
    院门是紧闭的,家人上前使劲敲门,敲了几下,冯妈妈走来把门打开。
    姚远说道:“三位老爷又来访你令爱了。”
    冯妈妈说道:“小女已经从良,不卖身了,得罪诸位老爷,请回吧。”
    杨稷对众人道:“不要理她,行院里自抬身价的伎俩也不换个新鲜的,我们只管进去。”
    冯妈妈拦在门前,说道:“女儿不接客了,就算老爷进去也不能奉陪。”
    杨稷怒道:“胡说。”
    见他有些恼了,冯妈不敢十分阻拦,再说人多都往家里走,也阻拦不住。最前方的杨稷第一个直闯冯文君的闺房门口,就见她和一个俊俏书生并肩而坐,互相谈笑。
    杨稷大怒,指着屋里说道:“不接客陪着个酸丁?放着我们这样的身份不留,想我还请了名士写了诗扇赶来赠送,如此不识抬举,太可恶了。”
    瞬间恼羞成怒,杨稷又犯浑了,不管不顾的厉声道:“给我打。”
    杨家的家丁加上其他两家的,蜂拥而上将门窗槅扇,桌椅摆设等全都给砸了,把个冯妈吓得躲得无影无踪,代目也不知猫在哪里,下人纷纷藏在柴火堆里。
    屋里的徐湖很生气,可他就一个人得护着心上人,神色间毫无一丝惧怕,有的只是愤怒。
    杨稷倒也有些眼色,清楚对方大概是个秀才动不得,怒指冯文君,“把瞎姑抓出来。”
    下人们正要冲进去,姚远拦住了劝道:“少爷息息怒,都是老乞婆的不是,与冯姑娘无关,万不可因这些小事气坏了少爷玉体。”
    徐湖忍不住走出来说道:“烟花之地,贫富皆可往来。不说她已经从良,就算没从良,我是先来的,先生何必欺人太甚?”
    杨稷愈发大怒起来,骂道:“你这小畜生是什么人?敢称我先生?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讲话?”
    唐富贵嚷道:“反了反了,就是我,谁敢不叫我一声老爷?况且是我大哥,你叫他先生,睁开狗眼看看他是谁?世上有这样的体面先生?实在是可恶透顶,打呀打呀,愣着做什么?”
    说着说着撸起了袖子,装模作样的咋咋呼呼。
    徐湖不愿自报家门,说道:“我黉门中人,称人先生足矣。况我们虽是布衣之士,上可以对王公,如何就说不得话?且官府也不过是秀才做的,何得如此小觑人?”
    见这小子言语文雅,自然轮到摇着折扇的邬斯文出面了,上前说道:“他二位者,江南之大老也。你不要把自己之青衿太妄自尊大了。你就中举焉,不但我是你的前辈。谅你一贫穷人之举人,而何能及我巨富之进士者乎?吾语汝弗如也,由此观之,汝则一妄人也已矣。”
    杨稷用手点着徐湖胸膛,不屑的道:“你就算是个秀才,我且打了,看你哪里告我?不要说你那学道教官,就算在国子监约了上千秀才,往午门叩阍,到锦衣卫告状,我也不怕你。谁不知道如今当朝的徐都督是我的叔叔?”
    唐富贵唯恐天下不乱的插嘴道:“哥,懒得同他讲厉害。这样打他不快活,栓起来带回去,吊在马鹏底下打个臭死,才出了我这口气。不然我不依,咱们可是徐叔叔的门下,不把此事闹得天翻地覆,我肚子要气炸了。”
    被他这么一挑唆,杨稷就叫家人将徐湖拿下,把冯文君也要绑起来。
    到底姚远清楚不能这么干,苦劝道:“晚生乞个恩典,他少年人不懂事,不认得三位老爷。冯姑又是个瞽目人,可怜见的,求开开恩。”
    徐湖一把推开家人,冷笑道:“口口声声称我三哥为叔叔,又要把我这七叔叔吊打。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收尾。”
    “哎呀。”姚远忙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您名讳?”
    徐湖冷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家老七徐湖,我三哥就是你们口中的叔叔徐灏,家住狮子街天字一号,英国公府。”
    此话一出,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杨稷一团恶意化为了冰雪,唐富贵则面色如土,这在京城谁会故意假冒?走几步就能问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此事不站在理上,既然连徐家都搬出来了,万一事后被徐都督知道了,谁能好过?
    寻思寻思兄弟三人相互挤挤眼,一轰出门而去,那些家人见主人如此,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把徐湖冯文君撇下,慌慌张张的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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