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朱仙媛的到来,徐家变得热闹无比,沐青霜和宝庆公主还要张钗都先后应邀住了进来,不久诗社重新开张啦。
    每天一群女人不是在徐妙锦的船上流连,就是一起在花园里吟诗作赋,到处都是年轻少女,走到哪都能遇见几个可爱妹子,徐灏反倒被迫搬到了外宅书房去睡觉。
    不管如何明面上的礼得遵守,白天倒是不妨事。徐江每日一大早就来报道,可惜朱仙媛越来越不待见他,徐江又不擅长诗词绘画,时间久了他自己也觉得无趣,闷闷不乐的也不来了。
    为了准备亲事,王姨娘把两个和儿子有染的丫鬟都配了小厮,把自己身边三个丫鬟里两个年纪大的给儿子使用,只留了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金桂。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姨娘主仆二人住在西屋,徐江住在东屋。可是金桂今年渐渐长开了,开始涂脂抹粉的精心打扮,显得娇模娇样,颇有几分的姿色。
    正逢徐江失意之时,背着母亲的眼,不时对金桂打牙撩嘴的解闷。而金桂也是个多情的,起先还怕被姨娘发现,后来胆子变得大了,每当徐江出言调戏,她就不甘示弱的回嘴回舌。
    今日王玄清亲手做了些精致点心,先给老太君和两位太太送去,过来送给三太太和姨娘们尝尝鲜。
    王姨娘出去串门子了,王玄清走至窗外,就见徐江乘机搂着金桂的脸亲了个嘴,那丫头也不做声,只把头扭着笑笑跑开了。
    王玄清心说好个轻狂丫头,有心提醒下姨娘注意屋里,又觉得多管闲事会招人烦。
    她去了袁氏屋里,说道:“听闻姨娘早晚看着老六,就怕未来媳妇不高兴,适才我倒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袁氏正在和心腹丫头对账,闻言心不在焉的道:“是那个金桂吧?整天乔模乔样的,一准是个勾搭少爷的浪货。二嫂你管他们呢?收个小妾算什么事儿?”
    王玄清点点头,老四屋里已经小妾四人,都被弟妹调教的服服帖帖。一来她有三哥三嫂撑腰,二来娘家大哥袁容被封为广平侯,嫂子是永安公主,论起娘家的势力仅次于沐凝雪,小妾们谁不怕她?
    忽然袁氏神秘的道:“二嫂还不知道吧?你不日就有喜事临门。”
    王玄清苦笑道:“我一个寡妇,母族败落,能有什么喜事?”
    袁氏笑吟吟的道:“要不说我把三哥当亲兄长看待,论为人我亲哥哥也远远比不上,昨晚我也做了几道小菜,拿去给他兄弟俩下酒,就听我家的直念叨三哥君子一诺重千金呢。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一时间王玄清心肝砰砰乱跳,都好跃体而出了。
    袁氏感慨的道:“恭喜贺喜二嫂了,你娘家的爵位不日即将下旨赐还,圣上要为王老将军还以清白呢。”
    王玄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遥想当年徐灏奉旨探望祖父,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徐灏走了后,祖父饮下了毒酒。
    为此自己无时不刻不在诅咒徐灏,屡屡毫不留情的当面挑衅谩骂,可他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默默忍受着。
    直到若干年后在北平才晓得,他一直在保护着娘家人,没想到现在又亲自在张罗着为王家平冤昭雪,此恩此德是永远都报答不了了。
    袁氏一向和二嫂来往亲密,这些年王玄清不争不抢凡事忍让,从来不与人结怨,妯娌间没有任何的利害冲突。
    看着二嫂痛哭流泪,袁氏见了也不禁为之伤感,柔声道:“后日是我娘家嫂子的生日,三嫂不方便出门,咱们妯娌几个一起去凑凑热闹,顺便也把喜讯告知你娘家人。”
    “嗯!”王玄清用丝巾摸了摸眼泪,环视满屋子的喜气洋洋,破涕为笑道:“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吃酒听戏。”
    袁氏起身笑道:“那还等什么,把可姑唤来,一起去老祖宗屋里,老人家是最喜热闹的。”
    此时徐灏哄着妻子入睡,昨夜他不在沐凝雪一宿没睡好,说了半天的话,等妻子进入了梦乡,他起身出来。
    晴雯兴冲冲的走过来,说道:“二奶奶要张罗听戏吃席,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喜事。我留了香菱和芷云守着奶奶,我们几个要过去,你呢?”
    徐灏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笑道:“白吃自然要去了。”
    如此稻香村组团来蹭吃蹭喝,将近二十个人嘻嘻哈哈。进了千寿堂,徐灏从槅扇上的玻璃窗往里一看,外屋里屋满满一屋子人,该来的全都来了。
    徐灏见状也不进去了,吩咐家人把隔壁炉如阁的门窗槅扇尽皆撤去,悬上了一色彩穗宫灯,廊檐下两旁的厢房以及抄手游廊,挂满了各色灯笼。
    正堂摆了十几桌宴席,每桌旁边皆设了一张木几,放置了瓶炉三事,香炉里燃着上等的百合宫香。茶几下放了时新花纹小盆景,绿意盎然,托盘里摆了各种古窑茶盅。
    各色花瓶里插着岁寒三友,玉棠香桂等新鲜花卉,正中的桌旁,又设了一檀木雕漆小几和金玉罗汉软榻,上面放着茶盅、漱盂,唾盒、老花镜等。
    王玄清匆匆赶到,对着徐灏可谓百感交集,徐灏先笑道:“什么也别说了,咱们是一家人。”
    王玄清神色复杂,好半响微不可闻的道:“晚上我等着你。”
    徐灏立时报以苦笑,暗道嫂子你这是假公济私呀!正好请来的戏班子敲响了锣鼓乐器,全家人簇拥着老太君缓缓而来,按照各自的身份入座。
    一番忙碌下来,王玄清头一出点了个“福缘善庆”,徐灏和袁氏钟氏站在老太太身边,过了半天,徐灏一个人走到了角落里。
    厢房里的朱仙媛对丫鬟说道:“三哥哥看上去怪闷的,你请他进来。”
    有长辈在年轻人自然都觉得闷,一个个提前溜进了里屋玩,见徐灏进来了,沐青霜故意说道:“来晚了,这里没处坐。”
    徐灏知道这姑奶奶还惦记着文比呢,说道:“好歹坐一坐歇歇腿,站了半日也够累了。”
    其她人都和徐灏相处习惯了,一个个笑吟吟的稳坐如山,只有朱仙媛挪了一挪身子,对徐翠柳说道:“姐姐稍动动,让哥哥坐下,怪可怜见的。”
    徐翠柳抿嘴一笑腾出来个空儿,朱仙媛请徐灏坐了下来,徐灏笑着对青霜道:“你们不理我也罢了,总有想着我的姐姐妹妹。”
    “哼!”沐青霜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时戏台上唱起了王氏点的“郡县聚会”,又唱起了萧氏点的“玉镜台”,小生咿咿呀呀的唱道:“我欲将白璧种蓝天,只恐月下书难拣,红叶题诗谁与传?”
    徐灏说道:“这人也忒没意思了,一个男人有什么可愁的?”
    青霜听了哼了一声,扭过脸说道:“也没个可怜他的好姐姐妹妹,如何不愁呢?”
    朱仙媛立马脸色一红,若无其事的往一侧稍微挪了挪,而徐灏笑了笑没言语。
    倒是翠柳百无禁忌,一边替他嗑瓜子,把瓜子仁都堆在面前,一边故意说道:“因我愚昧,全听不懂这戏文,哥你讲给我听听。
    这时候又唱起了萧姨妈点的“郑詹打子”,徐灏指着戏台上挨打的郑元和,说道:“那小子就该打,这段戏文叫做“得胜令”,戏文是我指望你步青云登高第,却原来裹乌巾投凶肆。广寒官懒出手攀仙桂,天门街强出头歌蒿里。你曾读书史怎不知廉耻?我郑詹积德门闾,养这等习下流的不肖子,此诚为父者血泪之言也。”
    就在这时,徐翠桃忍俊不住的道:“当年二叔就是如此骂他的,也是在这出戏的时候,难怪他记得这么清楚。”
    徐灏顿时有些尬尴的挠挠头,话说那是第一次被关大牢,过年时发生的事儿。当时徐庆堂借故训斥儿子,所以徐灏把戏词记得清清楚楚。顷刻间,所有人全都大笑起来。
    老太君在外间屋听她们笑,遂说道:“你们听听,她们姐妹总是比我们这里热闹,咱们也不能呆坐着,你们快多多劝几位太太的酒才是。”
    王玄清和袁氏赶忙向几位太太敬酒,站在堂下的叶嫂子捧着放着戏单的象牙笏板,递给了内管家舒二娘,舒二娘拿到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说道:“给孩子们点,这戏起的太平稳,不热闹。”
    舒二娘领命跨过门槛,有些犹豫该先给谁点。若论起客人,是以张钗居长,而论身份则是宝庆公主为尊,想了想到底沐青霜的身份最实在,先给她谅谁也无话可说。
    青霜接过来先让了众人,因听见老太太刚才说的话,便点了四出连唱的“九里山”,舒二娘又递给了张钗。
    张钗说道:“唱了半天了,想老太太也乏了。”
    舒二娘笑道:“时候尚早,老太太还高兴着呢,一时半会的散不了。”
    张钗随手递给宝庆让她代点,宝庆遂点了一出“煮海”,宝庆又递给了朱仙媛。
    朱仙媛想了想点了出“百岁团圆”,其她人也陆续点了几出,舒二娘出来交代给叶嫂子。
    叶嫂子又交代给了掌班,这戏班子名叫笄岁班,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孩子,六七岁时就苦练唱功做工,唱九里山的时候,自韩信点将,楚霸王出战,张良吹箫,别虞姬夫人,一直唱到了吴江被困。
    戏台上盔甲鲜明,刀枪剑戟闪闪发光,锣鼓齐鸣,两军喊杀鏖战,对于徐灏经历过战场的人来说自然没什么感觉,但对女眷来说真真令人目眩身颤。
    戏台上演的热闹非常,使得徐家上上下下都赶来看戏,连老太君也戴上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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