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巧徐泯应了徐汾的算命之言,他不耐烦妻子啰嗦把人给撵回了家,独自在街上散步,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骑着马的官员,带着十来个人迎面而来。
    起初相隔的距离较远,他又有些醉眼迷糊,等对方走近了赫然发现恩人智云方丈被锁链锁着。
    仗义每多屠狗辈,何况酒醉之后更显真性情,徐泯没遇到也就罢了,亲眼看见怎能按捺得住?
    怒从心起的徐泯虎吼一声,几步冲上去照着拿着锁链的捕快就是一拳,出其不意把对方打了一个筋斗,上前便要拧开锁链。
    其他捕快大吃一惊,一起围了过来,抽出铁尺大声呵斥。有个叫白庆的捕快认识徐泯,喝道:“你疯了么?胆敢来劫犯人?”
    还没等说完呢,徐泯挥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力气非常大,把白庆给疼的捂着脸叫唤,鲜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淌。
    胡德胜在马上大怒道:“把这个疯子抓起来,一定要狠狠办了他,混账东西。”
    捕快们把徐泯给团团围住,任他再有力气总归敌不过十个人,一通暴揍打得鼻青脸肿,被按在地上活活擒住了。
    白庆带着血丝吐出来两颗牙齿,气的也不愿解释这是徐家人,其他人受伤的受伤,喘气的喘气,用不着胡德胜再次吩咐,用铁链子把徐泯牢牢锁定。
    醉醺醺的徐泯挣扎个不停,嘴上大骂混蛋官差,把个胡德胜气的七窍生烟。
    他不认识徐屠户,徐泯走街串巷却认得他,坐在马上一手拢着缰绳,一手将鞭子一指,恶狠狠的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徐泯毫不在意的大声说道:“你在这金陵算是白混了,连我都不认得么?”
    “你他娘的说反了吧。”胡德胜怒气熏天的叫道:“老子认你是哪根葱?他到底是谁?”
    “他是附近卖肉的屠户。”白庆气呼呼的道,故意隐去了徐家。
    胡德胜不屑的冷哼道:“原来是个杀猪的,胆敢在街上咆哮横行,活得不耐烦了么。”
    徐泯冷笑道:“你别瞧不起杀猪,要是把老子惹翻了,连人也是一样杀得。”
    胡德胜怒道:“看你这厮的猖狂,简直就是要造反。”
    “造反就造反。”徐泯信口叫道:“当年太祖爷造反,在金陵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帝,老子祖上就是随太祖爷造反的。”
    胡德胜骂道:“这厮一定是醉了,你们不见他在酒气喷人么?”
    捕快们看出上司有意息事宁人,不想和一个酒鬼一般见识,不想白庆掉了两颗牙,半边脸都红肿了,有心报仇,叫道:“此人一贯酗酒滋事,不能轻饶了他,得惩办一下才行。”
    徐泯对着他咬牙切齿的道:“姓白的走着瞧,早晚咱俩少不得有个你死我活。”
    白庆一听心里哆嗦起来,他知道徐泯的脾气向来说到做到,再说他又不是寻常屠户,今日一句话无疑是个后患。
    胡德胜喝问道:“我且问你,为何来劫和尚?”
    徐泯气又上来了,怒气冲冲的反问道:“方丈是个大好人,凭什么抓他?”
    “老子就和你说不清楚。”胡德胜又气又无奈,眼见周围聚了很多人,无奈解释道:“他就是暗杀案的凶手,你说为什么抓他。”
    徐泯听了呵呵大笑,嘲笑道:“不怪你姓胡,敢情就会信口胡说,那件案子怎么可能是老方丈杀的?你要说杀人的是我或许还有些可信,真是愚蠢。”
    白庆听了若有所思,眼珠一转凑到马前低声道:“这酒鬼的话有些道理,胡爷把和尚拿了,怕上头未必肯信。不如将他两个人都带回去销案,就说是和尚主使,徐屠户下的手,如此一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胡德胜一心惦记着要智云好看,反正害一个人也是害,害两个人还是害,兴许还能替姐夫了结此案,自己也能出出风头。
    白庆见他轻轻点头,心中暗喜,低声说道:“依我之见,最好先到徐屠户的家里,拿他一把杀猪的刀子作为凶器,岂不更显得证据完全?”
    胡德胜也是鬼迷心窍了,当众大喝道:“你分明是智云串通的凶手之一,做下图财害命的案子,今日醉酒傻乎乎的跑来自投罗网,可见天网恢恢,带他去家里搜查。”
    徐泯被推搡着往前走,此刻真是急了,可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只能气的破口大骂。
    捕快们也不理他,牵着往前直走,白庆在前面带路,惊动了很多行人纷纷驻足。
    智云边走边冷笑道:“不用怕,到了顺天府再和他们算账。”
    徐泯胆气大壮,大声道:“师父,我心里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大不了陪着您死一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智云哭笑不得的道:“阿弥陀佛,不要说丧气话,胡德胜假公济私,一会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刘氏坐在家里,儿子吉祥从外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娘,我爹被官差锁起来了。”
    刘氏吓了一跳,飞快了跑了出去,眼里没有任何人,直接扑到她丈夫身上,一时间整个人都傻了,只知道放声大哭。
    胡德胜吩咐进去几个人搜查凶器,这时候刘氏回过神来,明知背后有家族撑腰,丈夫从来没犯过王法怕什么?趁此机会大肆数落道:“叫你一天到晚不懂得人情世故,不然满京城谁敢欺负你?活该被抓到衙门里打一顿板子。”
    徐泯满不在乎的道:“一顿板子算个屁,老子不在乎。”
    智云见人家夫妇受了自己的连累,难免心中有愧,说道:“不必说了,你丈夫的委屈全是因我而起,我的官司打完了,他自然可以平安无事,你放心好了,这期间你家中用度都由我徒弟们支付,并且从此以后,只要我有饭吃,你们夫妇就不必发愁,今天方知道你男人是个顶天立地极有义气的汉子。”
    徐泯顿时面上十分光彩,洋洋得意的放声大笑,有个捕快一向尖酸刻薄,讽刺道:“你们瞧瞧,现在这年头什么事都有,一个和尚要养女人,竟当着丈夫的面儿明讲。再看看这位没心没肺的人,还舔着一张龟脸,欢天喜地的笑呢。”
    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踹出去几步,趴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原来是被徐泯狠狠踢了一脚。
    这时白庆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出来,叫道:“凶器搜出来了。”
    胡德胜故意当众问道:“什么地方搜出来的?”
    “回大人。”白庆解释道:“把刀藏在了厨柜底下,好不容易才搜出来。足见这凶人一片心虚,情真罪当。”
    当下胡德胜带着捕快和犯人轰轰烈烈的返回顺天府,刘氏让儿子跟着过去,她急冲冲的去徐家报信。
    胡德胜一个人先进了内宅,就见姐夫虞谦忧心忡忡,见了他进来说道:“不好了,你家驸马爷被下了大牢。”
    原来胡德胜之所以敢肆意妄为,一来仗着姐夫的官位,二来乃是胡家子弟,赶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和胡观喝酒来着。”
    虞谦叹了口气解释了一遍,胡德胜哎呀叫道:“那天他在秦淮河非要给姐儿赎身,口口声声说要买回去做妾,当时我们还劝他别犯傻,以为是说着玩的,看来真的纳为小妾了。”
    虞谦忽然说道:“他家里是不是兄弟俱都不在了?”
    “是啊!大堂哥二堂哥都死了。”胡德胜点点头。
    “唉!”虞谦深深看了妹夫一眼,自言自语道:“可惜人家有儿子,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胡德胜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心说姐夫的意思是指爵位?假如胡观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侄子再一旦有个好歹,那岂不是得由胡家旁系来承袭爵位?
    当然得讨好公主嫂子,等事态平息后上书请求,胡观的罪名不是谋逆,胡家爵位肯定能保住,想到这儿胡德胜两眼冒光,绞尽脑汁的苦思起来。
    与此同时,徐灏进了宫探听胡观一案和朱高炽有没有关系,陈瑛为人刻薄一向人缘不好,无端端的对王族下手,前几天带头检举齐王,弹劾李景隆等得罪了很多权贵,这几年陆续弹劾了不少官员,本身并非是靖难功臣出身,顶多以前受过朱棣的好处,还被揭发出来贬斥到了地方。
    就算身为御史的本职工作是到处开火,可得罪人太多官位注定坐不长久,陈瑛又不是铁骨铮铮的文臣,如果背后没有帝王授意怎么可能?主要还是陈瑛的根基太浅,他只能得到皇帝的护佑才能平安无事。
    说穿了朱高炽仁义归仁义,可他也有着七情六欲,也有着讨厌的人,往年也有些旧怨;何况作为帝王必然有帝王的立场,为了皇权稳固,必定会对一些人动手。
    就算朱高炽不处心积虑,朝堂争斗一样一天不会停止,随时都会有人因各种原因倒下,又会冒起其他的人来,起起伏伏走马观花一样。
    陈瑛是左都御史,右都御使吴中性情宽和,徐灏不太了解时任左副都御使刘观的为人,如果他倒向陈瑛,那么陈瑛无疑就能掌控整个都察院了。
    任何做官的都会顾忌御史,徐灏也不例外,因御史弹劾你,明知是被诬陷也得先忍着,而且做官最怕墙倒众人推,别看现在手握大权,一旦有数位御史带头冲锋,文武百官群起效法,那么就连帝王都会吃不消。
    吃得消的皇帝在明朝只有两个,朱元璋和朱棣,而从朱高炽之后,文臣崛起的局面已经不可能逆转。
    所谓朝政就在于平衡二字,如果武臣无法与之抗衡的话,那么宦官的出现就是必然了,或者是文臣诞生出党争,内部分裂,如此帝王才能高高在上总揽大权,总之这就是政治。
    想到党争徐灏不禁想起了著名的东林党,东林党提出了实学,可谓是让儒家文明向前了一大步。
    实学出现在北宋时期,明清是实学的发展期,东林党追求摒弃形而上的王守仁的虚无和朱熹的保守理学;提出实体和达用,实体分为实理实学、实心实学和实气实学;达用分为经世实学、科技实学、启蒙实学和考据实学。
    可惜东林党本身是个松散的政体,内斗不休和为了反对而反对,无论理念多么先进也还是封建王权下的受益者,不但没能挽救腐朽没落的明王朝,而是陪着一起随着消亡了。
    徐灏不是思想家和理论家,发明不了新的哲学理念,而明朝初年也没有这些理论生存的土壤,没有尖锐不可调和的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短时期影响不了什么人。
    好在历史已经因他的到来而改变,希望将来会演变成另一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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