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数日弹指即过,眼瞅着就要到月底了,徐灏一直呆在家中尽心的处理外事,几乎足不出户。
    账房里响起噼啪的算盘声,不多时账房先生把本月的账本双手递给徐灏,徐灏接过来瞧了瞧,长房的支出竟高达三千二百多两银子,其中记在太太王氏帐下的银两支出有七百多两。
    仔细看了下明细,大头是聘礼所需的花费和人情往来以及打赏的费用,这个省不得不必仔细看了。
    而王氏花掉的七百多两银子属于小账,论理是要自己掏钱填补官中的,其中有两百多两银子的额外伙食费和将近四百两银子用来购买首饰胭脂水粉等等的花销。
    难怪人人都说大太太心慈待下人们慷慨,她一个月的花费比我们一家四口加起来都多,问题是这钱指定不会还上,拿官中的钱邀买人心。
    心里腹诽,徐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了眼二房所有支出,小账中花销最多的便宜老爸不过四十多两银子,老妈三十多两,而自己和大姐小妹的记录统统为零,也就是说这个年所花的钱都是自己平日积攒下来的银子,没有花官中一文钱。
    老太君身份在那摆着,这个月花掉的三百两银子,都是用来宴请一干亲戚和体面妈妈们。而三房因三叔父子不在家,三婶一个人花掉了二百多两,绿竹的账上记得是八两六钱银子。
    原本作为一个男人不愿计较这些东西,可是长此以往家产非得败光了不可,与其让母亲来头疼不如这恶人自己做了。
    徐灏想了想吩咐道:“从下个月的第一天开始,欠钱的月钱全部停止发放,一直到把官中的亏空全部还上为止,如果谁要买什么东西,拿现银出来。”
    三位账房先生全都愣住了,管事钱二急忙说道:“这不妥吧,再说三爷何必把此事揽在自己身上,大可把账本送到老太君手上,不就结了。”
    徐灏苦笑道:“那大太太不得被当众训斥一顿,颜面扫地了,心里能不记恨咱们几个?这样吧,这个月的帐就这么算了。从下个月开始,老太君和大太太各有八十两银子额度的支出,二太太和三太太各有五十两,花多了自己拿钱补上,这样可以吧?”
    钱二笑着点头道:“三爷考虑周到,咱们心服口服。”
    徐灏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忽然冷笑道:“用不着你们来奉承我,这帐是我吩咐封的,等今后追究起来吃挂落的也是我自己,与你们没有半点干系!我今日定下的规矩恐怕不出一个月就得被废掉,往后长房三房依然大手大脚的花钱,你们也继续从其中抽取好处,而得罪人的永远是我和我娘,是不是?我想提醒你们一句,大树底下好乘凉,把这个家都挥霍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您别生气呀。”钱二忙伸手拦住要走人的徐灏,一脸笑嘻嘻的,“好歹您也体谅下咱们,如今几位太太张嘴的事谁敢拦着?以往老太君精神好时,这家里上上下下谁敢胡乱花钱?现在不同从前了,大老爷从不管家里面的琐事,二老爷心里有数却不说,三老爷一介书生就更别提了,至于三位太太的脾性,三爷您可比咱们清楚!
    但凡您三爷今后要是能立得住,我钱二敢拍着胸膛向您保证,一文钱都不许乱花,可惜咱都清楚那不可能不是,呵呵!”
    此时账房李四也说道:“小的多嘴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灏哥儿你就别管这档子事了,现在是大太太当家作主,来年这家里事儿一准得交给郡主来打理,你和二太太操哪门子的心?二老爷就看的明明白白,手里捏着自己的绸缎铺子,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你一家人也不愁吃穿,你还是留着心眼为将来多考虑考虑。”
    徐灏大感意外的看着两位账房,这些话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万一传出去可不是小事。
    钱二见状苦笑了下,轻轻说道:“三爷很奇怪吧?不瞒你说,咱们算了半辈子的帐,进进出出的银子见得多了,一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过日子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如大老爷夫妇这几年下来的所作所为,明眼人就知道断不能长久,不定今后就惹出什么祸事来,唉!所以一旦有事还得请灏哥儿收留咱们几个。”
    徐灏听得悚然动容,急忙问道:“你们是不是看出什么不妥了?快说与我听。”
    当下钱二朝着李四使了个眼色,李四会意走到门外看了下,另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账房低着头走到一边,钱二拉着徐灏的手重新坐下。
    钱二把头凑到徐灏耳边,低声道:“三爷您不知道吧?大老爷年前提了五千两的银子,这银子的去处也不说分明,过后大老爷就突然升了官职,前来送年礼的人家也跟着多了起来,除了同僚下属之外,还有几家公侯,这都是从没有往来过的贵人家,您说此事蹊跷不蹊跷?”
    徐灏眉头紧锁,思索半天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官职不是走的秦王门路,而是靠行贿换来的?”
    钱二狠狠一拍大腿,有些激动的道:“果然咱们没看错人,三爷您虽年少却非常精明,此乃徐家幸事。您说假如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官儿,那出了事可是杀头之罪啊!”
    徐灏皱眉问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一言就能让大伯升官,而且连大哥都做了百户。”
    “多了。”钱二起身走到内屋,很快取出来一叠子红色的礼单,指着说道:“三爷你自己看,这里有宋国公冯家,颖国公傅家,凉国公蓝家,任凭其中哪一家还有做不成的事?”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倒下来,徐灏被惊得手足冰凉,前些日子一直想不起来的记忆,顷刻间打开了一道闸门,自己怎么就忘了胡惟庸之案之后的另一桩大案,同样牵连甚广的蓝玉谋反之案呢?
    总算是知道自己为啥有时莫名其妙的隐隐不安了,大伯做了军职万一被蓝玉案无辜牵连怎么办?何况现在知道了贿赂一事,如果银子是送给大将军蓝玉的,那就不是无辜受牵连而是罪有应得了。
    好半天徐灏终于柔声道:“除了你们三位,还有谁知道银子的事?”
    扑通!扑通!扑通!三位账房一个连着一个的双膝跪地,钱二颤声道:“三爷,您不至于狠心灭口吧?”
    “起来吧,我哪有那份狠心肠?你们能把此事告知于我,足见你们对我徐家的忠心。”
    徐灏失笑着说道,其实刚才他心里还真是动了下杀机,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徐灏两辈子都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更别说亲手杀人了。
    跪在地上的钱二抬头说道:“我们三个只知道银子被取走,其它都是妄加揣测,除了三爷外谁都没有提起过,咱们可以对天发誓。而当日取走银子的是大老爷身边的心腹王平。”
    “哦。”徐灏勉强放下心来,这王平乃大管家王福的儿子,自小跟随大伯一起长大,此人按理说靠得住,就算靠不住此刻人也不在家里,而是随徐耀祖在军营中做了亲卫。
    这该怎么办才好?徐灏心中苦笑不已,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一个小人物能做什么?劝不动大伯徐耀祖,指望不上燕王朱棣,徐达就更别提了,人言轻微的,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听天由命了。
    突然李四雪上加霜,说道:“三老爷走时带了二十多口人,四少爷动身时又带走了二十多口,竟然一直没有朝家里要过一两银子,那么多口人的吃穿用度,仅凭三老爷那么一丁点的俸禄根本养不起,回来的下人还说四少爷在北平挥金如土,唉!”
    这下子,徐灏整个心都凉透了,坐在那半响一声没言语,最终一咬牙起身慢慢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栓。
    “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的保全我一家四口了,如果出了事我定不会忘记你们三人,此事得等我爹回来再商议。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个人顾个人,就这么着吧。”
    说完后徐灏脚步沉重的走了,留下屋里的钱二等三人彼此互相瞧瞧对方,纷纷一声长叹。
    他们却不知徐灏走着走着,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最后竟然没事人似的进了内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说到底徐灏除了父母姐妹四个人之外,其他徐家人并不足以成为他的亲情牵绊,既然自己没有能耐去挽救他们,那就干脆全部都放弃,正好可以一身轻松的带着父母姐妹去北方投靠朱棣。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又不是不懂事的年轻人,敢以身犯法那就自己担着好了,没什么可说的。
    对此徐灏心里没有任何负担,以大伯和三叔目前的官职,出了事不会牵连什么人头上。当然,没出事最好。
    其实钱二他们三人同样是这看法,这些日子,亲眼观察三少爷是位有担当有主见的年轻人,不同于其他几个兄弟,因此壮着胆子把心里的担心说出来,算是提前站队,万一不幸真的出了大事,今后追随二房过日子也就是了。
    这也就是朱元璋在位,太祖疾恶如仇,雷霆一怒敢杀敢剐,一道圣旨马上万千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人人打心眼里是真的怕了,不然换做任何一个皇帝,下面人都会站在前途似锦的长房三房那头。
    回到内宅的徐灏感觉今天家里比往常热闹了几分,一问才知道是家里来了几位娇客,而且都和自己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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