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那女子一提醒,何以南才蓦地记起——七月盛夏,虽然是栀子盛开的季节,可是栀子盛开后花期便过了,就到了凋零的时候了。
    七月看似是栀子的盛开季,实际上是茉莉的主场!
    “说到约定,我们也有过。”
    “嗯。”何以南点了点头,当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何以南七岁那年,冯旖淇一家刚刚搬入北城的西江镇,是何老爷子的住户。
    儿时的何以南,其实是性格偏向于腼腆内向的女孩子,加上那时的她也确实不起眼,因而即便是在一个四合院里住着,冯旖淇和何以南也从未有过交谈。
    两人初识,还是因为一朵栀子花而结缘,那日小何以南打算去摘栀子花。同行的朋友有事来迟,好巧不巧,何以南一个人便碰见了谢小六。
    “你要干什么!”
    “你有什么好傲气的?你爸可是……”
    “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小小年纪的何以南想都没有想,就胆大地抓起地上的桶往谢小六头上砸去,正中红心。
    “你敢打我,信不信我让你在西江镇再无……”
    谢小六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脑门便又挨打了。
    “明明就是你在欺负她,我都看见了。”小女孩一手拿着弹弓,一手抓着一个小布袋,袋里全是石子。
    “算你狠,何以南!”谢小六自知理亏,溜得比兔子还快。
    “你叫何以南?”小女孩见谢小六走了,便弯起眉眼,冲着何以南笑。
    “嗯,你……那你叫什么?”
    “冯旖淇,旖旎风光的旖,淇水的淇。”
    “哦哦。”小小的何以南点头如捣蒜,“我叫何以南,是“相高以寿不以官”的以,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南。”
    “任尔东西南北风啊?”冯旖淇低喃重复,“还真是足够坚强的自我介绍……”
    ……
    “诶,冯旖淇,你记得吗?”
    “什么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任尔东西南北风啊!”何以南弯了弯眉眼,“你不会不记得吧?要是你忘记了,那我们还是拒绝吧。”
    “足够坚强的自我介绍,像栀子花一样坚强。不过呢,以南你与其说是坚强,倒不如说是倔强固执。”
    “……好了,你话那么多做什么?”
    本来开头第一句何以南听着还挺舒服的,第二句她……还是选择自动屏蔽好了。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的名字和向北是绝配啊!”
    “嗯?”
    “以南向北,一念向北,情侣名嘛。”
    “我警告你,冯旖淇,别在叶析北面前说这个。”
    “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我怎么理解你的名字吗?旖旎风光,旖旎美好的过往就随着淇水这条河缓缓流向远方,再也不回来。”
    “还真是有画面感,我自己都没有这样想。”冯旖淇干笑。
    “我也是随便想想罢了。”何以南眨了眨眼睛,“你别多想。”
    “当然。”当然不会多想,我清楚你的性子啊。
    “话说回来,冯旖淇你知道吗?花卉每到了花期末尾就会盛开的格外艳。”
    冯旖淇点了点头,笑:“生命到了也要努力绽放啊,值得我们学习。”
    “而栀子花,正是如此。待七月一过,她便会落。”
    “呢,栀子花落有流水载。”冯旖淇指了指这条贯穿整个植物园的河。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谁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流水若是无情,又怎么会载花流?”
    “……”
    “你不是说我的淇是水吗?那,若是哪日你这栀子落了,我会载着你的,一辈子。”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叫我的花落了?”
    “这只是一个比喻啊……比如人生遇到挫折什么的。”
    “你巴不得我遇到挫折?”何以南冲着冯旖淇微微挑眉。
    “……”冯旖淇扭过头不去看何以南了——本来以为她终于说赢了她,可没想到又是这样被她堵的没话说!
    逛了一整天的花展,出来时何以南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嗯,冯旖淇,你说话算数。
    “什么?”
    “栀子若落,淇水来载。”
    “当然!”
    何以南趁着冯旖淇,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面上冷冷的样子,心中却是暖暖的。
    回到家后,便又是何以南一个人了。黎涑也不知道又跑到哪去了,冯旖淇搬走了,爷爷已经走了,何祁指望不上。
    一时之间,这个偌大的四合院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不得不说,岁月无情,带走了那么多我们在乎的人。
    不过,现在叶析北和冯旖淇回来了呢。要是……要是能和何祁和解就好了,那样的话,亲情、友情和爱情,她就都齐了。
    幸福是什么?就是一生能有一个知己,一个白首,一个温暖的家。
    想了想,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太贪心了吧,这样挺好的了。”
    努力地劝自己不要再去先想何祁,可是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她却还是忍不住去想……
    其实,何祁也不是没有对她好过。唯一地一次,就是那个承诺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兑现。
    不管过去多久,那个新年,她始终历历在目。
    那年的新年,也不知道何祁是发了什么财,给冯旖淇买了一袋烟花,而何以南看了酸。
    何祁见了,便说:“有什么好羡慕?幼稚。”
    “我本来就是该幼稚的年纪!”八岁的何以南撇了撇嘴,第一次承认自己是小孩子。
    “麻烦!”何祁皱了皱眉头,“那我明年过年的时候就给你买更多烟花!”
    “说话算数。”
    “算数。”
    “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来,上吊就是死人,知道吗?”
    “好吧,反正你要说话算数,不然你就是小狗。”
    “知道了知道了。”何祁答应的十分敷衍。
    现在想来,那些话应该是哄她,说笑的。可是,她当真了啊……
    那是她唯一一次感受到父爱的温暖,可是那日没过多久后,她便恨上他了,是那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恨……
    众所周知她恨他,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也爱他,很爱很爱——因爱而恨,因恨而爱。
    希望是何祁给何以南的,但绝望也是他给她的。就在他对她许下那个承诺的第二天,他就亲手打碎了她的希望,这个家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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