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夏青命小梅专门搭了架秋千,前阵子骆凤鸾来找夏青说话的时候,最喜欢坐在秋千上,那时候夏青还曾取笑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如今自己坐在上面,始觉得原来天也可以这么蓝,这么宽。
    有时候静静的坐下来享受一下这份宁静也不错。
    婚期订的如此仓促,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准备,再加上骆凤麟的伤,一家人忙的人仰马翻,这些日子窦夫人也不再上门给太祖请安了,骆凤鸾的亲事和夏青在同一天,她要忙的只怕不会比这边少。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后,窦夫人和高氏算是彻底的翻了脸,虽然骆承康和骆承安偶有往来,可也不像以前那般亲近,总感觉无形中多了一些隔阂。
    骆凤仙也不再找自己的麻烦了,整日里躲在院子里紧张着她的那张脸。
    一切看起来很平静很完美,完美的让人心底泛起一丝不安来。
    夏青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心底这丝焦虑究竟是因何而起。
    “小姐。”晴晌端着糕点走过来,“后厨里刚做的桂花糕,奴婢瞧着不错,就替小姐拿了几块。”
    晴晌说着把糕点放在夏青面前,夏青却好像没注意到一般,手上拿着空茶杯愣愣地坐着。
    “小姐!小姐?”
    晴晌一连叫了两边,夏青这才回神,“晴晌?是你叫我啊,有事吗?”说着捧起手上的茶杯就要递到嘴边,晴晌赶紧一把抢过来。
    “我的好小姐,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着把空茶杯拿给夏青看。
    夏青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接过晴晌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被我遗忘了,可到底是什么,我又有些说不清,心里头总觉得怪怪的。”
    晴晌捂着嘴痴痴地笑起来,“这莫不会就是人家说的恨嫁情怀吧!”@^^$
    一听这话,夏青的脸倏地红了,“好你个晴晌,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我也敢取笑了,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说着从秋千上站起来,追着晴晌后边跑。
    “瞧瞧,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晴晌一边跑一边调侃道。
    被晴晌这一说,夏青的脸上越发挂不住,“死丫头,看你往哪儿跑!”两个人在院子追追打打的闹开了,小梅捧着包裹一进门,就见两个人在院子里一阵疯跑,笑着打趣道,“这是怎么了,连小姐也跟着闹起来了,若是让新姑爷看见,吓坏了可怎么好。”
    晴晌急忙跑到小梅身后藏起来,夏青见二人诚心拿自己打趣,也不跟他们一般计较,“你们一个个的别得意,等哪天空闲了,我把你们统统嫁出去,看谁还敢在我耳朵边唠叨。”
    晴晌和小梅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二人也不是非要调侃夏青,只是觉得这几天夏青有些反常,按照晴晌的说法,那就是恨嫁,成亲前情绪不稳定,眼瞅着还有一天就要成亲了,小姐要是总这样可怎么好,所以两个人变着法儿的哄夏青开心。
    她二人的用心,夏青也是看得出来的,可自己心里明白,她所忧郁的,和晴晌担心的不一样,但究竟是为什么,夏青却说不上来。
    “手上拿的什么?”夏青见小梅手上拿着包裹,好奇地问道。
    小梅急忙把东西放在石桌上,“这是姑爷那边派人送来的嫁衣,说是姑爷的母亲,也就是小姐未来的婆婆亲手做的,是给新娘子成亲当天穿的,姑爷说让小姐试穿一下,不合身可以改。”
    夏青的脸变得更红了。
    晴晌已经先一步把包裹打开,就觉得里面红艳艳的一片,映着阳光看上次有些刺眼,“哇!好漂亮。老夫人的手真巧。”晴晌把那方大红的盖头拿在手上,指着上边的富贵牡丹对夏青道,“小姐您瞧,这儿牡丹花绣的跟真的一模一样。还有这流苏,个顶个都是最上等的好珠,还有这凤冠……天啊!我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大个儿的珠子!”
    晴晌把手上的盖头递给小梅,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顶价值不菲的凤冠,冠上的东西都是由真金白银打造而成,上面镶嵌了各色珠宝珍珠,冠首是一只赤金打造的凤凰,用质地极纯的红宝石做的凤目,金色的鸟喙上叼着一条亮晶晶的银丝细练,最低端缀着的,是一个足有龙眼大的夜明珠,圆润饱满,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前后的牡丹花都是由各色珍珠串出来的,还在周围用了上好的翠玉做了叶子。五彩云霞的披肩上,朵朵祥云都是用极细极柔的金丝银丝绣上去的,就连两旁的流苏都是选的大小颜色相差无几的细小珠米串出来的。
    晴晌捂着嘴巴在一旁笑着道,“瞧瞧这些宝贝做的多精致,老夫人这是得多用心啊,只怕是整日都在家数着时辰盼媳妇呢!”
    说着跟小梅笑起来,夏青微微眯了眼,瞅着晴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的晴晌浑身直发毛。
    “小姐,你笑什么,你这样子看着好吓人啊!”
    晴晌被夏青看的浑身不自在,搓着胳臂问道。
    夏青挑眉,“我再想,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不少年头了,我该赏你些什么呢。”
    晴晌见夏青一脸的戏谑,赶紧放下手上的凤冠,“小姐,厨房里还炖着烫呢,我去瞧一瞧。”
    夏青一把拉住晴晌的胳臂,上下打量了一眼,“我家晴晌当真是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了。”
    “小姐别拿我取笑,晴晌不嫁,一辈子伺候在小姐身边。”
    夏青一笑,“是吗?你不嫁,那昨晚在窗前给你送玫瑰鸡的人怎么办?”
    晴晌一听慌得急忙左右看了看,“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晚上的满屋子都是鸡肉香,你还真当我不知道。”夏青憋着笑道。
    这段时间以来,晴晌和韩翊的关系越发的融洽了,夏青在一旁看着也替她高兴。
    “干脆跟新姑爷说一声,就让韩翊一起把晴晌娶进门好了,一同娶到胥家去,这叫做双喜临门。”小梅在一旁道。
    几个人对看了一眼,全都笑起来。
    夏青伸手摸了摸桌子上的凤冠霞帔,站起身对二人道,“跟我来。”
    晴晌和小梅赶紧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着夏青一同回到房内。
    夏青来到梳妆台前,把胥尽欢送给自己的妆奁柜子打开来,从里面挑出一对赤金镶猫眼儿的凤纹镯子,又从中间挑出一套价值不菲的宝石头面,对小梅道,“这些个东西,你替我送去给凤鸾,就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送她的新婚贺礼。”
    晴晌看了看夏青挑出来的那对耳环,“小姐,这耳环不是以前温姨娘送给小姐的吗。”
    “是啊!”夏青笑了笑,“这的确是娘送给我的,我瞧着凤鸾戴上一定好看,从小我就盼着能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凤鸾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耳环送给她,娘亲一定不会生气的。”
    这话一说完,夏青终于想起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夏家!
    夏铳!
    上次胥虎带走了夏铳,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夏冬盈如今还在周国,按照常理来说,夏铳根本就不会放着夏冬盈不管,可是到现在为止,对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很明显背后有人故意挑拨,胥尽欢虽然救活了沈莫言,可幕后的人却始终躲在暗处并没有露面。
    这其中会不会存在着什么阴谋?
    夏青猛地真起身,“去备轿,我要去见胥尽欢。”
    晴晌听了就是一愣,“现在?”
    “对!现在!”
    “可是……,小姐,还有一天你和胥公子就要成亲了,按照这里的习俗,未婚夫妻成亲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否则的话,会不吉利的。”
    夏青就是一愣,晴晌说的没错,这些话,太祖爷曾嘱咐柳妈跟自己说过,在周国,新人成亲前三天是不能碰面的,否则的话不吉利。就算夏青不信这些,可总要顾虑着太祖她们的感受。
    夏青来回的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对晴晌道,“好,我不去见胥尽欢了,咱们去见南笙。”
    晴晌一听,心里想着,胥尽欢这时候肯定是在忙着成亲的琐事,应该没时间去南笙那里才是,小姐去见一见南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这样一想,便答应下来,径自转身去吩咐备轿。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又不好坏了夏青的事情,只好悄悄地找到韩翊,让韩翊去胥尽欢那里知会声,若真的胥尽欢要找南笙,也好错开这个时间段,也免得两个人碰在一起,再真的生出什么不愉快来。
    安排好这些,晴晌心底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才回到夏青身边。
    夏青换了一身水烟蓝的襦裙,外面披了一件天水蓝的半臂,急匆匆地出了骆家的大门,直奔着南笙在都城的落脚点去了。
    婚期将近,皇帝召胥尽欢进宫面谈了几次,大有拉拢胥尽欢常驻周国的意思,皆被胥尽欢婉转地拒绝了,然皇帝却并不肯死心,没事就召胥尽欢前去联络感情,有关婚礼的一切事宜,更是全权交由钦天监一力承担。胥尽欢不好推辞的太过,也就只好应下了。
    胥韧接到的消息,蔺缨已经离开胥家的范围,目前行踪不明,跟着蔺缨一起失踪的,还有龙浔的未婚妻梅降雪。
    每每想起这些,胥尽欢就感到一阵阵头大,隐隐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虽然他和蔺缨之间并没有什么,可他总感觉,蔺缨这次的出走,跟自己脱不了关系,最主要的是……这里面还横着一个胥尧颜。
    当真是片刻也不让人消停啊。
    “少主!”
    龙浔见胥尽欢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阿来那边有消息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龙浔低头。
    梅降雪和蔺缨一起出走,这里面要真的出了什么事,龙浔也脱不了关系,胥尽欢抬手在龙浔肩上拍了拍,安慰道,“放心吧,她们不会出事的。”
    二人翻身上马,一同朝驿馆走去,才刚刚回到驿馆门口,却见夏青身边的韩翊站在那儿,胥尽欢就是一愣,一夹身下的马腹,朝前奔去。
    “少主,公子!”
    韩翊见胥尽欢和龙浔出现,赶紧见礼。
    胥尽欢皱眉,压下心底的浮躁,“这个时候你不在玉容身边守着,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玉容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翊急忙摇头,“回少主的话,小姐好的很,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胥尽欢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
    “只是……小姐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本来是要找少主商量的,可因为周国的习俗是成亲前三天,新人不得相见,所以小姐便只好去找南笙,晴晌担心少主这边不知情,会不小心在南笙处遇见,所以让属下来告知一声。”
    胥尽欢听了皱眉,这个时候,夏青应该好好地待在骆家做他的新娘子,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能让夏青匆忙地赶出来。
    直到韩翊退下了,胥尽欢也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夏青这是要做什么。
    到了驿馆里面,正好看见胥韧手上拿着一封书信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胥尽欢,急忙几步走过来,“少主,南笙刚刚有消息传来了。”
    说着赶紧把手上的信交给胥尽欢,胥尽欢接过来信也不急着进门,而是站在原处看起来。
    段知鹤失踪了?
    自从沈莫言事件后,胥尽欢就一直命南笙的人小心地监视着段知鹤,这些日子,段知鹤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如今他们得到的消息却是失踪了?
    “南笙的人不是一直都在守着吗,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胥尽欢肃然问道。
    胥韧也不是很清楚这事,拱手道,“送信的人还在屋内候着呢,少主要不要去见一见对方。”
    胥尽欢听了转身朝屋内走去,大厅里站着一个人,身高长相皆很普通,普通到丢在人群里绝对没有人会去多看一眼,非常符合卧底人员的条件,若是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那就是平凡!
    平凡到你绝对不会去看第二眼,即便是就已经和对方相处过很多次,可也不会记得住对方到底长了什么样的眉眼。
    “属下见过少主!”那人见胥尽欢进门,急忙单膝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胥尽欢在上首坐下,转身问道,“段知鹤不是已经被南笙监视起来了吗,人为什么会不见了?”
    “少主恕罪!”那人抱拳对胥尽欢道,“南先生的确派人监视着段知鹤,可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这些天一直待在段家不曾露面,属下等愚钝,居然一直没察觉到异样,直到今天早上南先生才惊觉不对,等咱们的人潜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段知鹤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
    “是!南先生在段家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条密道,是从段家宅内直接通往府外的,南先生猜测,只怕段知鹤早在南先生拦下鹰鼠后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南笙人呢?”胥尽欢问道。
    “南先生说是他自己办事不利,怕坏了少主的大事,已经先一步去探查段知鹤的行踪了,让属下先来跟少主说一声。”
    听到这里,胥尽欢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说南笙此刻人在外边追查段知鹤的下落?”
    “是!”
    “那此刻谁在你们商会?”胥尽欢紧张地问。
    “这……”
    不好!
    胥尽欢的心底倏地感到一阵不安,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少主!”
    胥韧不明所以,在后面叫了一声,却被龙浔一把抓住。
    “刚刚韩翊来通知少主,说小姐此刻人正往南笙处去了。”龙浔急着向胥韧解释。
    胥韧一听吃了一惊,也不等龙浔催促,赶紧和龙浔一左一右的跟在胥尽欢身后追了出去。
    夏青坐着轿子来到南笙的商会,却发现南笙根本就不在这里,偌大的商会里,就留着两个负责守门的小伙计,看相貌面生的很。
    夏青来商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商会里面的人都知道夏青的身份,对夏青很是恭敬,可偏偏这两个人看见夏青进门也不知上前打招呼,还一脸漠然的从夏青跟上掠过去。
    夏青的眉头就微微皱起来。
    安排好了轿夫,晴晌跟在夏青身后进门,四处看了看没看见南笙,转身对夏青道,“小姐,南笙好像不在,咱们还是等下再来吧!”
    夏青点头,转身就要出来,这时候刚刚还对自己一脸漠视的伙计却快步走到夏青跟前,“想必这位就是玉容小姐吧!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千万不要怪罪。”
    说着深深地弓了下去。
    晴晌见对方面生的很,横臂挡在夏青身前,“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呵呵!”那人一笑,“小人是新来的,小姐没见过小人也不奇怪。”
    “你是新来的?”晴晌疑惑地问,“那我问你,你们商会的人呢?都去什么地方了?”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小的是什么身份,主子他们要去哪里,也不会先对小的交代清楚您说是不是?”
    夏青的眉头就皱起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对晴晌道,“既然此刻人不在,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还不等夏青转身,对方却抢先一步挡在夏青面前,脸上的神情不再恭谨,拉出一脸阴沉地笑:“小姐既然来了,还是先去里面坐一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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