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见爷爷领着很小很小的我,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从路边的小野花丛里忽然跳出来一只大蚂蚱,那个很小很小的王阳就顽皮地撒开爷爷的手,去抓那只蚂蚱。
    我用我的气将那只蚂蚱摄在我的手中。小王阳嘻嘻哈哈地向我跑来,他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伸手问我要蚂蚱。
    我把蚂蚱递给了他,他朝我笑了一下,明亮而又干净。
    爷爷叫了他一声,多么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我竟然有些想哭。
    小王阳转头向爷爷跑去。然后爷爷将他拎到肩膀上,一直向前走,爷爷的大手几乎环住了小王阳的腰,小王阳在爷爷的头上逗弄着蚂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掉下来。
    晚霞将他们的身影镀上金色的边,他们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在田野的尽头。
    我走到旁边的一处花田间,那里鲜花怒放,蜂飞蝶舞。
    一只美丽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围着我飞来飞去,我伸出手指,它落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当年太阴观顶的时候随手杀死的那只蝴蝶,我再看向手上的蝴蝶时,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而我周围的鲜花也竟然开始凋零,整个花田都变成了枯萎的死灰色。
    我吓得从梦中醒来。却看见此时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安小武则在病床边摆弄着一颗银色的弹珠,弹珠在他的两手之间来回飞舞,看起来有一丁点像道术。
    安小武看到我醒来,两手间的弹珠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吧,王阳醒了。”
    随即姬子争和宋刚走了进来,而他们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女生,正是石小雪,石小雪有些胆怯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说话,而是示意他们坐下来,我感觉有些累。
    宋刚说:“王阳,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
    我摇了摇头。
    宋刚伸出左手的五根手指,然后又竖起右手的两根手指说:“整整七天哪!”
    我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会睡这么久,我调动自己的气,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庄岁吉巴。
    “你到底怎么了。医生说你陷入了深度睡眠,需要时刻观察,否则很可能有心跳停止的危险。”姬子争说道。
    我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知,我从床上爬起来,宋刚想要过来扶我,我示意不用,我自己起得来。
    安小武从病床边的桌子上掰下来一根香蕉递给我说:“石小雪买的,这几天她时常来看你。”
    我将香蕉挡开说:“乡下人,吃不起。”
    石小雪红着眼睛站在门边,她说:“其实,我就想说一句对不起。”
    她说完转身跑了出去,宋刚说:“兄弟,成建平已经死了,她既然喜欢你,你何必拒绝呢,毕竟她家这么有钱。”
    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宋刚,宋刚只好尴尬地说:“好,当我没说。”
    从医院办完出院手续,我们寝室的四个人到了一家餐厅吃饭,安小武请的客,那一顿吃了他四千多块钱的东西。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出了寝室打电话给师傅,电话接通后,我说:“师傅,我用你教我的道术暗杀了一个人。”我想起火车上被我杀死的那两名歹徒,于是又补了一句:“三个人。”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师傅叹了口气说:“你觉得你做的对不对?”
    我说:“我疑惑过,但是我觉得我做得对。”
    师傅说:“我年轻的时候杀的人比你多得多,你要是觉得对的事情,就不需要来问我了。”
    我说:“知道了师傅,徒儿还有一件事情。”
    师傅说:“说吧。”
    我说:“我昏迷了七天,我在梦里看到了爷爷和我,看到了许多花草,还有那只被我杀死的蝴蝶。”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师傅说:“你这是在悟道,为师也曾经历过,你正在渐渐形成自己的道,每个人的道都不同,你在悟道的时候看见了你的爷爷和你自己,说明你的道和你爷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要自己揣摩,但是那只蝴蝶为师也不明白,也许算是给你一个提醒吧,以后再遇到需要杀人的事情,想想为师。其实为师想了好久,也许你爷爷当年做得没错,他布了再多的局,也只不过是一个老人家想救自己的孙子而已。如果换成现在的我,我也许也会这么做。”
    电话挂了之后,我回到寝室里,姬子争告诉我,最近他听他爸爸姬正光说,成建平的爸爸通过关系给警局施加压力,要他们将成建平的死彻查到底。姬正光在成建平的尸检报告里看到了那么一行字:死亡原因,心脏爆炸,部分血细胞破裂,无任何外来物。
    宋刚疑惑道:“什么意思?”
    姬子争说:“意思是说,成建平是死于心脏爆炸,但是他的心脏是自行爆炸的,更为关键的是,血细胞链破裂了,到现在人类的科技发展水平虽然已经可以将细胞摧毁,生化武器也可以将细胞毁坏,但是只毁坏心脏那一部分,并且将心脏变成完全的齑粉,是没有任何科技可以做到的,哪怕是纳米科技都不行。”
    “你的意思是说,他死于鬼的手里?”宋刚毕竟也是学霸级的人,自然听得懂。
    “不,我是说他死于未知的力量,某种现代科学还没探究到的领域,鬼也没有这个手段。”姬子争说。
    “管他呢,反正又不管我们的事情,只可惜这狗杂种不是死在我手里,害得小爷我都在心里发誓把魔术练好了再杀他,哦不,是道术!”安小武依旧在床上摆弄着他的“飞刀悬浮术”。
    “我抽根烟。”宋刚从衣服里将烟拿出来叼在嘴里,可是他到处找打火机也找不到。
    “来,道爷我的火球术已经练到大成境界,我帮你点。”安小武从床上跳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假的?”宋刚这几天一直看安小武玩各种魔术,心里也是好奇得很。
    “当然是真的,道爷什么时候说过谎?”安小武表情严肃起来,他打了个响指,食指和拇指捏到一起后竟然真的出现一朵黄色的火苗!
    我也有些惊奇,因为即便是如今的我都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道火,这家伙竟然能弄出来。
    “嘿!”宋刚乐坏了,嘿了一声就要把嘴往安小武的手上努。
    “你别信他的。”姬子争拉住了宋刚。“他那是魔术磷,弄不好有毒的。”
    轰!
    姬子争的话才刚说完,安小武手上的火苗忽然爆起一大团火,连同宋刚的头发竟然也着了起来,我跟姬子争赶忙拿枕头往宋刚头上捂,宋刚推开我们,往洗手池冲去,头上还带着火苗。
    好在宋刚的头发长,没烧到肉,他一脸狰狞地拉着安小武跟他到学校外面理发,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光头大和尚,胖子安小武被他勒着脖子一路拖过来,拖到宿舍的时候安小武满脸充血,红得像一只大苹果,眼看着都要被勒得断气了宋刚才放开。
    宋刚双手合十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安小武说:“阿弥陀佛,看来道士打不过和尚哪!”
    我们哈哈大笑起来,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那晚也是我第一次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当年的和我玩的最好的玩伴,那个叫虎子的小孩,我们一起收集糖纸,一起上学和放学,一起去死孩子沟看野鹤。那时候我们都是沉默寡言的孩子,他不喜欢说话,我也不喜欢说话,但是每次我们出来玩的时候都心有灵犀地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只需说一句:“走。”
    而今天,我又有了几个和我同龄人的新伙伴,他们一个聪明,一个耿直,一个调皮,天南海北,我们成了兄弟。
    等他们都睡着以后,我没再多想,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可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声,这都半夜十二点了,谁还会发短信给我?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刘项飞发给我的信息。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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