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点多钟的样子,福建南平北门外的一条大路上,扭七拐八的停着不下五百辆大卡。车队的前面,是二十四辆“继光liii”型重装坦克,坦克的后面,紧跟着两辆轻型装甲车,装甲车的后面,则是四辆越野车。
    如此庞大的车队,别说那些鲜有看见小轿车的庄稼汉子一个个看得恍若泥塑木雕,便是那些城镇里的乡绅们,也是看得咂舌不已,三五成群的聚在周近茶楼或者早点店里,饶有兴趣的讨论着——
    “这是学兵军的军爷吧,真正好气派呢。”
    “那是,学兵军的军爷们可不是南京那厢的孬种,可是连小日本也敢打的。”
    “那个乌龟壳样的车子,是叫坦克吧!”
    “哟,真看不出来,老王你咋知道的呢?”
    “快看快看,那些军爷们好像自己人打起来了!”
    “哪呢?哪呢?”众人你挤我我挤你,纷纷伸出脑袋张望,果然看见那些坦克的旁边,两拨人马正在对峙着,一方有五十余人,一方二十余人,这些人长短枪互相指着,人多的一方,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正在使劲吆喝着什么。人少的一方,被手下的兵们围起来的那个五十岁左右的军爷,忽然用手拨开面前的人群,上前两步,然后,声色俱厉的对着那高大军官说起什么。学兵军军规里,有严禁扰民这一条,平时这些当兵的除了野外训练,基本上足不出户。因此,当地民众并不经常看到他们。不过即使如此,这些大多活成精的乡绅们还是从人的气势上分辨出来,那个年长些的军爷应该是里面最大的一个官。对峙双方剑拔弩张,黑洞洞的枪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喷射出火焰,这些乡绅们又看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怕遭了鱼池之殃,忽然一窝蜂的散了。而就在他们散去不久,场面发生了变化,却是那人少的一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将枪口调转对住了那个年纪最长的军爷,然后,其他人便被威胁着放下枪,和那个年长的军爷一起被人多的一方给挟持了。
    几个临近北门的茶馆里,一个叫春秀的茶馆里还有两个人没有离开,他们同样一副当地人打扮,不过年纪上看起来却轻了许多。
    其中一个瘦长个的低声说道:“看他们像不像在演戏?”
    另外一个矮一点的讶然一声,说:“怎么可能?区副军长明显是被挟持了。”
    瘦长个的冷笑一声,说:“那可不一定,我们距离这么远法子呢,可看不清楚。”
    矮一点的皱皱眉头说:“区副军长这个人我可是接触过的,不像是喜欢玩把戏的人。”
    “那可不一定,他对蒋某人,可是忠心得很哪!”
    “嗯?你什么意思?”
    “徐清,你不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吗?”
    “什么?”
    “我问你,区寿年死了的话,我们学兵军是不是更容易控制七十八师?”
    叫徐清的大吃一惊,站起来低喝道:“周春来,你可不能乱来,常处长和总司令可不是傻子。区寿年真要死了,那娄子可就捅大了。”
    周春来咧咧嘴,笑得更冷了,道:“那可不一定,区寿年也不是不能死,只是要看死在谁的手里而已,如果死在周东波他们手里,那只会是好事。至于常处还有总司令,我想届时他们一定偷着乐才是。”
    这徐清还有周春来乃是狐瞳内务部的两位组长,正是被常根派来处理六十一师和七十八师中的中央系死坚分子的。在这之前,两个人已经布置好了暗手,只等周东波等人举起反叛大旗,便要一举将这些人拿下甚至当场格杀。至于区寿年还有许庭监,因为之前并没有发现他们和力行社的人有什么接触,常根在征求了欧阳云的看法以后,给两人的指示是,除非区、许二人公开投靠中央系,否则不许追究。
    早在学兵军接受闽系三师并对之进行整编的时候,狐瞳内务部就已经渗透了进去,而经过这将近一年的发展,三个闽系师中,常根都埋下了足够多的暗棋。正是因为有这先手安排,所以在获悉力行社和周东波等人频繁接触的时候,常根一点也不着急。也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徐清和周春来的这次任务其实是很容易完成的。但是,他们却没料到会发生周东波等人当众挟持区寿年的这一幕。周春来本来还为这次任务太过简单,因此功劳有限而感到恼火。周东波等人来这么一手,可就让他看到了机会。周春来自认为洞悉常根还有欧阳云等学兵军大佬的心理,便觉得倘若他们这次借刀杀人,将区寿年除掉的话,一定会博得常根甚至欧阳云的赏识,从而一步登天,从此平步青云。
    徐清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与周春来相比,他的心思可简单得多了。在他看来,区寿年虽然明显不受总司令信任,但毕竟是学四军的副军长,又兼任七十八师师长,他的地位和领少尉衔、只有七八个手下的自己还有周春来相比,乃是天与地的区别。倘若区寿年真有反意,那对不起,哪怕你是天皇老子,我也要将你拉下马。但是现在区寿年明显是站在学兵军立场上的,他便觉得,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他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反对意见,说道:“我不管总司令还有常处是怎么想的,我反正是坚决不同意!哼,我现在就让张超他们发动,先将周东波等人抓了,救出区副军长再说。”说完,他便往外走去。
    周春来和徐清共事时间并不长,本以为他肯定会赞成自己的主意,然后一起搏一个辉煌前程,没想到这位却是个榆木疙瘩,油水不进,这心头便升起一股子邪火。他心中暗自想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狐瞳机构庞大,我现在的职位又太低,倘若真要踏踏实实一步步的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行,不能因为这小子毁了我的前程,哼,无毒不丈夫,徐清,既然你不识相,那老子只好对不住了!想到这里,他咬咬牙追上徐清,说道:“徐清,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徐清闻言站住,笑着回头,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疼,然后便喘不过气来,立刻知道中了周春来的暗算,赶紧掏枪,可是,周春来用来勒住他脖子的,乃是狐瞳专用于暗杀的钢丝,这钢丝可是能够锯木头的,被周春来双手用力左右一拉,气管还有颈动脉登时都被割开,他“呜呜”的叫唤了两声,手脚发软,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遂而,他只觉得面前一黑,人便失去了知觉。
    周春来刚动手时,还有点心惊肉跳,现在得了手,反而放松下来,心中想道:“他nnd,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叫徐清阻了我的路呢。”收了钢丝,正想把徐清找个藏起来,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尖叫,却是茶馆的老板娘走出来想要给他们继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立刻被吓得尖叫起来。
    周春来刚杀了自己一个战友,心中恐惧去后,人也变得凶残起来,听见尖叫声,心说不好,可不能被人知道自己杀了徐清,转过身来便气焰汹汹的朝那个老板娘追了过去。那个老板娘本来就被这血腥景象吓得不轻,看他凶神恶煞一样的逼过来,吓得转身便朝后面的居室跑去,一边跑一边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不许叫,别叫!我叫你别叫!”老板娘一旦大叫,周春来便惶然心惊,拔出手枪正要一枪打死这个目击者,背后却想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周春来,你干什么?!”
    周春来被这一声喊惊得手枪差点都掉了,转过身来,见果然是自己和徐清的顶头上司杨成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话没说两口,他忽然举枪便射。
    杨成军来这个茶馆,本来就是找他们想要营救区寿年的,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此时,他已经认出,躺在地上血泊里的正是徐清,又见周春来失魂落魄,甚至朝自己开枪,哪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的身手还算敏捷,立刻朝旁边侧扑,躲过了这一枪。
    周春来是杨成军的手下,识得他的厉害,一枪将他赶出茶馆,便不敢再在此驻留,跑进茶馆后面的居室,从后门逃了。
    周春来太热衷于功名,加上心术不正,才会造成今天的杀戮。逃出茶馆,他深知闯了大祸,如果被狐瞳的人逮到,肯定难逃一死,遂决定破罐子破摔,干脆去投奔力行社。正好自己知道狐瞳的计划,只要帮助力行社的人和周东波顺利的将六十一师还有七十八师带离闽粤,那便是大功一件,肯定会被力行社接纳,说不定还能捞个不小的官当当——主意打定,他便朝周东波等人那里飞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我要见周团长,周团长,小心你身边的人,里面有狐瞳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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