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通州进军北京,行程虽短,但路途复杂,到处都有树丛,很容易迷路,而从通州往北运河撤回天津亦是如此,故撤退的联军行军缓慢,遇到了相当多的困难。
    法军决定在一个烧制有名琉璃瓦的村庄停下来,那里有10来个砖窑,为京城供应盖房用的砖瓦。据说,这些砖厂属宫廷所有。蒙托邦将军命令法军将军中抢回来的士兵遗体进行了集中火化,准备将他们的骨灰带回本土安葬,算是给他们的家人有一个交代,而更多的法军尸体则遗弃在了马驹桥镇的战场上,来不及收敛。
    从砖窑高处,还可以遥望京城,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因此可以隐约看到他们此次远征本想到达的目的地。大家争先恐后地上去观看,也许仅仅只能是观看而已了,那片神秘的国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蒙托邦和格兰特沿螺旋形梯子,一同登上那座最高砖窑的顶端,出神地观赏北京的城楼与中国特有的歇山式屋顶,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蒙托邦打破了宁静。
    “詹姆斯,你说我们到底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们被荣禄的叛军丢下,失去了入主京城左右中国北方政局的机会,与我们远东原来最好的朋友开战,我们通过这场战争到底得到了什么?”格兰特的全名是詹姆斯.霍普.格兰特蒙托邦私下里才会称呼他詹姆斯。
    格兰特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荣禄和绵愉的叛军扔下一些老弱病残来欺骗了联军之后,他们带领剩下的三万多兵马没有往东南撤退去天津,而是往东北去了蓟州,狡猾的荣禄或许已经明白,太平军是非要将这股英法联军彻底消灭不可的,和英法联军在一起除了被歼灭以外不会有其他下场。所以这个狡猾的东方人早早的就和联军分道扬镳,根本不给联军任何利用他们的机会。
    “我不知道,太平军的战斗力不在我们联军之下,他们偷袭了天津和河西务镇,目的就是要将我们登陆的部队全都歼灭,这样太平军那位西王才有和英法政府谈判的筹码。”格兰特轻叹一声说道:“或许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机会下加入了这场中国内战,我们没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将影响我们在远东的扩张策略。”
    这时候额尔金爵士也来到了这里,他爬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很是沮丧,“将军们,你们的言论彻底让我们最后的希望失去了,我听到的最为悲观的言论居然是出自我们的将军们。”
    格兰特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个政客,联军的一个最大失误在于军事目的还没达到的时候,就忙着想要用政治手段去解决问题,这个在通州浪费的时间上就可以看出来,而且要不是额尔金一再拒绝满清恭亲王的议和条件,不肯放弃荣禄那支卑鄙的叛军,联军或许不会向现在这样的被动。
    蒙托邦则毫不客气的说道:“额尔金爵士,按照目前的局势,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全部歼灭,这代表着我们对华政策的彻底失误,在远征之前,我们没能彻底评估太平军的实力,这是非常致命的失误。”
    额尔金爵士擦了擦眼镜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国会和首相并不希望看到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国家出现在远东,所以插手是必须的,只可惜我们派遣到远东的力量过于弱小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将军们,难道我们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格兰特苦笑起来,最后说道:“或许我们该等待米启尔少将的消息,假如我们真的无法突破河西务镇,无法重新占领天津,那么我们就只能分散突围,尽量突围到海边,由我们强大的海军尽量撤回陆地上的士兵,然后我们南下去威胁太平军的江南腹地。也只有依靠海军我们才能扳回被动的局面。”
    话音才落,不远处响起了枪炮声,跟着一名军官在砖塔下大声喊道:“后卫部队和太平军交火了,敌人追上来了。”
    格兰特整理了一下着装,沉声道:“先生们,我们该走了,先和米启尔少将会师后再谈论别的吧。”
    联军继续朝着河西务镇进发,士兵们士气低迷,他们轻装而来,原本在通州抢劫得盆满钵满的,但一夜之间他们不得不放弃那些可能拖慢他们行程的战利品,只携带弹药和粮食仓皇撤退。而他们带来的南洋、印度苦力则开始出现大规模的逃亡情况,很多苦力向太平军投降,而一些人则被当地愤怒的平民百姓当场打死。这些人在平时抢劫过程中比士兵们还狠,所以被津塘地区的百姓们视为仇人,落单的苦力基本没有全尸留下。他们没有了洋人主子的撑腰,也只能有这样的下场了。
    从通州到河西务镇差不多有二十多英里的路程,联军行军5个小时后,勉强到达了这里,迎接他们的米启尔少将和柯利诺将军看起来也非常的沮丧。格兰特和蒙托邦急忙召开了军事会议,询问了目前河西务的战况。
    米启尔少将大概介绍了目前的战况,从昨天开始,米启尔少将的八千联军就开始不断的攻击河西务镇外围阵地,但太平军防守非常严密,铁丝网、堑壕加上密集的步枪火炮的防御体系成了联军进攻的噩梦。在太平军的阵地上,双方反复的进行了争夺,但敌人非常顽强,死伤一批又换上一批来,联军进攻了十多次,有几次一度占据了大部分的阵地,但很快就被太平军派遣敢死队将阵地又夺了回去。双方在小小的河西务镇外围阵地上,总共遗尸不下三千多具。最后联军因为损失巨大,不得不暂停了攻击。
    而运河上的水战也非常激烈,虽然联军从通州赶回来的四艘炮艇一举击沉了被太平军俘虏的那几艘炮艇,但联军的四艘炮艇也受伤不轻,然后因为搁浅的缘故,在昨天晚上被太平军派出敢死队从水下安装炸药彻底击沉了。这就意味着联军失去了从运河水路撤退的可能,根据侦查太平军在天津附近的运河水段开始凿沉联军的运粮船堵塞河道,也防止还在塘沽口的联军海军再派船只突入内河来救援联军。
    由于太平军的伏兵暗哨和骑兵四处搜杀联军的传令兵,米启尔少将没有受到过塘沽口海军的消息,但米启尔少将坚信天津陷落的情报海军一定已经知道,正在组织派遣援军前来接应。
    听完米启尔少将的介绍之后,格兰特和蒙托邦商议片刻后,格兰特沉声说道:“先生们,我们目前的局势非常险恶,我们在陆上还有一万五千多名士兵,我希望能把他们带回南方去继续和太平军作战,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撤退的准备,我们不能再从河西务镇回天津然后从天津撤退回海上,因为那里有敌人做好的层层防御工事,我们需要另外考虑撤退的路线。先生们有什么意见吗?”
    米启尔少将说道:“可是将军阁下,我们现在弹药开始匮乏,如果我们在撤退途中再和敌人遭遇,打上一两场战斗之后,我们的士兵将会面临缺少弹药的局面,还有粮食问题,我们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只有五天的分量……”
    格兰特打断他的话说道:“只要我们能回到船上,一切都不会是问题,继续留下来强攻不可能短时间攻陷的目标,那才是将部队陷于死地。”
    柯利诺将军说道:“既然天津方向走不通,还有两条路可以考虑,一条就是继续往东南从静海方向绕过天津,回到还是我们控制的塘沽地区登船。这条路稍微近一点,但这边太平军很多,很难突围过去。另一条路就是走太平军的来路,从玉田、迁安、滦州到山海关登船,这条路缺点就是较远,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多千米的路途,途中也可能会被太平军追击。而且往山海关撤退,我们必须将撤退的路线派人送给塘沽的海军知道,他们才能提前准备在山海关接应我们。”
    格兰特和蒙托邦注视了地图很久,塘沽以南大片的泥沼湿地并不适合大部队登船撤退,否则当时联军也不会几次攻击塘沽,而山海关这边的确路线太远,除非太平军压根没想到联军会舍近求远往这边撤退,要不然在撤退途中,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形会让联军损失惨重。
    沉默了片刻之后,格兰特和蒙托邦对望一眼,两人都决定了,格兰特开口说道:“我们往山海关撤退,但需要一支部队作为佯攻部队,往静海方向突围,吸引敌人的注意,保护大部队能安全的从山海关撤退。”最后格兰特痛苦的说道:“我需要志愿者……”
    一时间,联军统帅部的军帐里安静了下来,最后米启尔少将勇敢的站了出来,他大声说道:“我愿意带领部队往南突围做佯攻。”
    米启尔少将是个很朴实的军人,作战勇敢,格兰特有些舍不得,但在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最后格兰特点点头说道:“下去挑选志愿者吧,联军难以转移的重型炮兵也交给你指挥。”蒙托邦似乎不愿意英国人单独做烈士,他说道:“法军这边的志愿者你也可以随便挑选,海军还是会在塘沽等你们的,假如实在难以突围的话,完成任务之后,就向太平军投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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