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秀醒来之时已然是半夜时分,救她的李丁一直守在一旁,见程灵秀醒来李丁急忙上前看视。程灵秀肩头中了一刀,失血过多加上精神受了刺激才会晕倒,包扎止血昏睡数个时辰之后,程灵秀便悠然醒来。
    见程灵秀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然没有生命危险,李丁端了碗红枣水到她面前说道:“你肩头的伤口已经缝合,这红枣水补气生血,你多喝点。”
    程灵秀自己便学得医术知道红枣水的好处,当下接过喝了。这李丁乃是旬月前自己和爷爷在天津游历时所救过的一人,当时他受了很重的刀伤,程铁樵见李丁衣裳褴褛、来路不正,本不打算救治,但架不住程灵秀的哀求,最后祖孙两联手救下李丁,没想到现下却会是李丁救了自己。
    喝完红枣水,程灵秀略略有了些精力,靠在床上想起惨死的爷爷忍不住泪水默然而下。李丁见她默默流泪,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世,她从小由爷爷带大,穷人的孩子总是懂事及早,又是一副外柔内刚的脾气,有什么伤心事都是自己承受,在自己受伤被她所救之后,没少见她和她爷爷抬杠,但每次都是程灵秀绵里藏针的说服她爷爷。当下李丁轻叹一声道:“你知道什么人要害你们么?”
    程灵秀略略抽泣几声,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她只道那是大户人家找来灭口的打手。
    李丁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五枚铜牌放在床边道:“那些人并不是什么市井打手,他们一共八个人,六个守在你们家外面的巷子口望风,进屋行凶的两个人,八个人都是练家子,而且还是宫中尚虞备用处的粘杆侍卫,也就是民间传说的血滴子。”
    程灵秀大惊失色,略一沉思道:“李大哥,你的意思是那个大户人家是皇亲国戚?”
    李丁点点头说道:“当今那跛脚皇帝就在承德,随他而来的皇亲国戚很多,说不定你爷爷看的那个病患就是咸丰本人也说不定。”
    程灵秀脑中有些混乱了起来,跟着想到面前的李丁虽然是自己救下的,但他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家?而且还能从宫中侍卫手上救下自己足见他也不是简单的人,而且他口中提到咸丰皇帝时疏无敬意,可见他或许是南边的长毛起义军也说不定。程灵秀抬眼望着李丁道:“李大哥,你救了小妹,小妹我很感激。”
    李丁微微一笑说道:“天下皆是一家,况且你也救过我的。”
    程灵秀抹了抹泪水道:“李大哥,你能实话告诉我吗?你们是不是南边的太平军?”
    李丁微微一愕,跟着笑了笑说道:“你很聪明,我们的确是南边的太平军,专门杀清妖的。你爷爷死于清妖鹰爪之手,如今你也是回不去了,要不便加入我们如何?”
    程灵秀一脸坚毅的点头说道:“多谢李大哥信任据实以告,小妹如今已经不容于官府,自然追随大哥,小妹也想查明爷爷死因的真相,手刃仇人为爷爷报仇。”
    李丁微微颔首,此时门一推,进来一名女子,做平常百姓打扮,那女子不过二十多岁,粗布荆钗,长相平常,但眉宇间却甚是和蔼,她端了个盘子,上前问道:“程家妹子醒了么?李丁,你先出去,我给她换药了。”李丁依言退了出去。
    那女子走到床边柔声道:“程家妹子,你也是被官府害惨了的人,到了这里便安心住下,这里很安全的。我叫柳乙,上次多谢你救了李丁。”
    程灵秀报以浅浅一笑,柳乙便给她宽衣换药,跟着说道:“你李大哥给你讲了我们的身份了吧。”程灵秀轻轻嗯了一声,柳乙手上不停接着道:“你打算加入我们么?”程灵秀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坚毅之色。
    柳乙道:“你可想好了,加入我们可能随时会送命的。”
    程灵秀惨然一笑道:“要不是你们救了小妹,小妹现下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爷爷也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柳乙嗯了一声,须臾换好药后,缓缓说道:“那好,你先安心养伤,伤好之后我会教你一些东西,不过今后你在人前就不要用本名了,以后你便叫程辛,天干里的辛字,知道了吗?”
    程灵秀嗯了一声道:“原来李大哥和你都是用的假名。”
    柳乙笑了笑点头道:“你很聪明,我们白泽堂就需要聪明的人。”
    李丁除了屋子,只见一名老者在院中石阶上坐着抽着水烟袋,便上前道:“舵主,程姑娘已经答应留下了。”
    那老者名唤赵甲,乃是白泽堂直隶分舵的舵主,他嗯了一声道:“上次刺杀夷人去了三十三个人,只剩下你一个回来,要不是这小姑娘救你,你也早就去了天堂见上帝,咱们知恩图报是好的,但今日也太过凶险,尚虞备用处的清妖在这里势力极大,不比京城安全多少,下次行事切莫冲动,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咱们直隶分舵人手本来就少,再也经不起损失了。”
    李丁点点头道:“没想到这程姑娘就住在咱们分舵同一条巷子里,今日也是凑巧了,小弟没忍住才出手救人的。”
    赵甲摆摆手道:“不妨事,先前看到鹰犬来到咱们巷子,还道咱们行藏曝露,没想到他们却是冲着程家去的,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清妖要如此对付一对孤苦的爷孙俩?”
    李丁将程灵秀知道的事说了,跟着说道:“小弟以为程铁樵救下的那二十多岁汉子绝对不简单,而且听闻那狗皇帝经常出来微服私访,舵主,你说会不会那病患就是咸丰?”
    赵甲皱眉道:“我们打探消息的必须是有明证的确实消息,而不是猜测得来的消息,不过若然那人真是咸丰,照程铁樵所说咸丰便是活不过今晚,过几日清妖必定发丧,等上几日便知真伪了。”
    李丁兴奋的说道:“咸丰这清妖狗皇帝总算一命呜呼了,咱们天国便要得胜了!”
    赵甲哼了一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咸丰狗皇帝死了,清妖还会另立一个皇帝,西王他老人家说过的,不在于皇帝的生死,而在于清妖那些兵马何时覆灭,只有这样才算全面的胜利。”
    李丁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赵甲又道:“你也别沮丧,咸丰狗皇帝死了,清妖必定会慌乱一阵,对我们也是有利的,一旦消息打探确实,咱们首先便要将这个重要消息送回去,好让西王殿下筹谋大事。”
    李丁点点头应了,赵甲灭了烟袋起身说道:“今日杀了八个粘杆侍卫,一定会惊动尚虞备用处,张寅又受了伤,咱们分开行事目标小一些,你和柳乙便继续在这里假扮夫妇照顾好程姑娘,我和其他人带着张寅分散开来,有事情照老规矩发信号知会,没事别出去!”
    李丁应了之后,赵甲转身便要走,李丁又道:“舵主,那程姑娘加入我们的事,你还没……”赵甲没回头,只说道:“等她伤好了再说,她医术高明,用在我们这种早晚生死挣扎之间的地方浪费了,最好便是送回后方去,总拯危馆那边需要这样的人才,在那里才能发挥她最大的特长,而不是跟我们一样去拼命。”话音落下,人已经离开。
    李丁有些失落的喃喃道:“程姑娘要送回上海么?也好,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子也不该冒险的,好好活下去才是真的。”
    数日后,果然承德清廷行在开始发丧,皇帝驾崩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承德的白布一时间都脱销了。
    白泽堂这边果然如同赵甲所说,尚虞备用处损失了八个粘杆侍卫之后,开始举城大索,同时因为皇帝驾崩,整个承德内外都是重兵封锁起来。
    得到切实的消息之后,赵甲便放出信鸽将消息通知天津的人,而天津白泽堂的人手得到消息后又传出消息给下一站。白泽堂在江北十数个分舵、联络点的信鸽都动了起来,两天之后便把咸丰驾崩的消息传回到了天京外围孝陵卫大营。
    孝陵卫大营第一时间派出快马把消息带到身在淳化的西王手中,萧云贵和洪韵儿听得消息之后,一同惊呼起来。两人对望一眼后,萧云贵接过信使带来的信函嗯了一声挥退左右,急忙展信阅览起来,看罢将信函交给洪韵儿,口中说道:“没想到咸丰居然提前驾崩了,但承德行在消息封锁严密,还不知道清廷那边情状如何。”
    洪韵儿匆匆看完信函之后道:“信上提到懿贵妃和肃顺都已经到了承德,我猜想咸丰临终前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势必还是会任命顾命八大臣,同时给两宫参政的权力。”
    萧云贵负手在土坡上来回踱了几步道:“我在想要不要给我们的老同学制造点麻烦,你要知道历史上慈禧便是联合鬼子六搞了辛酉政变,搞垮了顾命八大臣后,满清才有了所谓的同治中兴,更何况现在这个慈禧极有可能是穿越者,她的危险系数太大了。”
    洪韵儿皱眉道:“我发现你现在一听到什么事总是就在筹划着阴谋诡计。”
    萧云贵笑了笑说道:“用阴谋诡计对付敌人才是自保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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