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变打乱了河北的平衡,田布抓住时机,重返故土。李茂对此竟没有丝毫动作,反而在事成后奏请田布为魏博节度使,让其兼领两镇。
    李全忠和韩公武据此窥出了李茂的无奈和虚弱,既然头号大敌身陷京西无暇东顾,那还等什么,刘家父子的末日到了,得往死里整啊。
    二人遣使知会史宪诚,约定击灭刘家父子后,割洺州、邢州二地给史宪诚“歇马”。史宪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图谋陈、孙两家不成,反而把魏州弄丢了,心里真是追悔莫及,未免成为丧家之犬,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答应了李全忠和韩公武的条件。
    三家东西夹击,猛攻猛打,刘家父子很快败下阵来,先失了泽州,又被困潞州。刘悟连战连败,城头督战,不慎被流矢洞穿面颊,军医无能,处理不当,致使伤口溃烂化脓。刘悟水米不能进,剧痛难忍,日夜号泣,未几,含恨自尽。
    刘从谏见势不可支,率败军退至河东沁州,托庇于李茂。
    李全忠本欲趁胜追击,深入河东,闻听洛阳方面史宪忠有异动,又见韩公武不肯得罪李茂,对北上攻取河东三缄其口,一时进退两难。
    恰当此时,秦墨到了潞州,游说李全忠和韩公武见好就收,不要赶尽杀绝。李全忠提出一个条件,要李茂将刘从谏迁出河东,免得他挟恨报复,将来反攻昭义。
    河东空虚,刘从谏野心勃勃,李茂自然不会将他安置在河东,秦墨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五日后便将刘从谏迁往淄青安置。
    李全忠见先机已失,后方又不稳,这才放弃了北上直捣河东之计。
    秦墨与李全忠、韩公武议定由李全忠占据河阳、潞州,韩公武占据泽州,史宪诚占据邢州、洺州和磁州,韩公武以泽州孤悬在黄河以北,转运粮草有诸多不便,提出用泽州换取李全忠新得的陈州。这个提议对双方都有利,陈州地近宣武而远离郑州,李全忠驻守陈州颇感吃力,而韩公武得许州则可以与本部连成一体。李全忠用陈州换取泽州后,则可将潞州与新得的河阳镇连城一片,又可以卸去陈州这个包袱。
    二人一拍即合,请秦墨做中间人,监督两家同时撤军,谁也不许耍赖。
    至于史宪诚,虽许他三州之地,但实际只有邢州在他的控制之下,洺州被田布所占,磁州刺史王芸与相州孙氏关系甚好,得孙氏暗助,以尊皇为旗号,行割据之实。
    李全忠和韩公武心里都明白,李茂现在虽然深陷京西无法自拔,但草原上的乱象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天狼王倒了,还有海狼王、山狼王冒出来,他很快就能抽身出来,以他占据的地盘和兵力,仍然是天下第一强藩,现在还不是跟他公然翻脸的时候,切断漕运,只能迫使他兵溃京西,丢掉关中。
    关中沦落胡尘,对关东诸侯也未必就有利,何况即便李茂丢了关中,却还仍然占据着河东和幽州,兵马依旧强盛,没有了关中这个包袱,他反而可以集中兵马由河北南下。
    田布趁势占据魏博,究竟是自作主张,还是得到了李茂的默许,甚至根本就是李茂跟他合演的一处双簧:既趁势占了魏博,又不必撕毁洛阳之盟,招致关东诸侯的反弹。
    现在还没有定论。
    万一田布是在跟李茂演双簧,在不得罪关东诸侯的前提下占据魏州,则日后李茂由魏博南下窥视中原,便是一路畅通,谁又可以阻挡?
    李茂现在是一根细扁担挑着两筐重担,幽州、辽东是一筐,关中、京西是一筐,河东就是那根细扁担,他现在必须拼尽全力才能维持这副担子的平衡,稍有闪失,就会闪了腰,摔了家伙。
    保持漕运畅通,帮李茂续命,帮他扛住草原蛮族,帮他多占地盘,最好把陇西也拿回来,如此,外有吐蕃和草原各部牵制,内有数十州军要分兵驻守,担子压重了,他只顾忙着平衡左右,哪还有实力问鼎中原?
    那时候,他要做皇帝便做,大伙一起用力分了李家天下,你做皇帝,我称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同为至尊,共享快乐,岂不美哉?
    反之砸了他的担子,让他丢了京西、关中,看似弄了他个灰头土脸,实际却帮他抽身而退,中原诸侯谁有实力与幽州抗衡?
    出于这点私心,李全忠和韩公武答应秦墨尽力维持漕运畅通,确保京西驻军粮饷,助李太师扫平胡尘,光复陇西,开疆拓土,重夺西域,建千秋功业,留万世美名。
    天平军的何进滔和武宁军的王智兴也看到了这一点,二人一起向秦墨保证,确保漕运畅通,绝不让李太师在京西有后顾之忧。
    秦墨此行功德圆满,至于其他,他就顾不上了,李茂说过关东广阔,大有可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别把天捅漏了就阿弥陀佛啦。
    李茂得知关东诸侯识大体重大义,感动非常,立即从河洛、关中等地抽调兵力,准备与草原新霸主阿热可汗过过手,若能将他打垮固然最好,倘若不能,也要让他知道阴山之南不是草原,南下有风险,扩张须谨慎。
    经过慎重考虑,李茂调卢桢镇守潼关一线,封死关东诸侯西进关中之路,以丰州为基点组建杨奇兵团,以夏州为基点组建严秦兵团,以灵州为基点组建朱邪执宜兵团,以凤翔为基点组建李先奕兵团。又组建三大机动兵团,分别以石雄、钱多多、朱邪赤心为统帅。准备对入侵之敌以迎头痛击。
    会昌元年十一月,兖海军节度使李丛病死,武宁军节度使王智兴和天平军节度使何进滔以为有机可乘,同时把目光瞄向了兖海镇。
    兖海镇自李愬后历任节度使都由朝廷任命,对朝廷还算恭顺,但实力却是每况愈下,几任节度使更是一蟹不如一蟹。李丛昏懦无能,为节度使三年,将兖海搞的乌烟瘴气,病死前甚至激发了兵变,造反军卒要驱逐节度使,另择贤能。
    李丛内心忧惧,昏头昏脑地向淄青薛戎和武宁军王智兴求救,两镇援军未至,人便一命呜呼。
    何进滔对兖海四州觊觎已久,因东有薛戎,西有宣武,南有王智兴,受牵制不敢妄动,眼下魏博田布刚刚站稳脚跟,无力南顾。李全忠和韩公武正在交割陈、潞二州,大眼瞪小眼紧张的手心冒汗,也无暇顾及其他。薛戎迂腐倒不足为虑,唯有王智兴不好打发,不过兖海有四州,大家各取所需,一半,一半,也没必要弄的水火不容。
    打定主意,何进滔知会徐州,自己将应李丛邀请出兵帮助兖州平叛,然后出兵兖州。王智兴一面遣使知会兖州守将提防何进滔,一面下手先占沂州,又下海州。两州入袋,何进滔还没啃下兖州,便回首再与何进滔争兖州,又出偏师与薛戎争夺密州。
    薛戎争密州是假,虚晃一招,将主力尽数东调,趁何进滔主力出城与王智兴争夺兖州之际,命郝俊直取郓州。
    郝俊本不欲奉命,他的卢龙军虽驻扎在淄青,却只唯李茂马首是瞻,薛戎根本调动不了他。不过眼下时机难得,与其费尽心力去打什么密州,不如直接拿了郓州。
    郓州本是淄青十二州的首府,城大,人多,财厚,夺郓州一地胜过夺其他十州。郝俊驻军淄青后很少有仗打,建功的机会不多,眼看各军将领建功立业,升官进爵,他不免也动了心思。再说眼下是奉节度使薛戎之命,固然有错,也有薛戎扛着,李茂怪不到他的头上,主意已定遂大举进攻郓州。
    淄青各军中,何进滔最忌惮的就是郝俊,闻讯大惊,急忙回救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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