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李茂班师回国,水陆并进,于十一月中抵达辽东城。秦凤棉提前三天赶到辽州迎候,向李茂详细禀报了渤海国情况。
    月末,高苏来辽州述职,李茂道:“金秀宗残害忠良,暴虐百姓,又煽动群氓对抗上国,我督师征讨,渤海国暗中相助,处处阻挠,如之奈何?”
    高苏道:“彼国王跟新罗王乃一丘之貉,太尉若兴兵征讨,某愿为先锋将。”
    李茂大喜道:“高都统忠勇可期,国家之幸也。”
    十二月中,李茂回到幽州,朝廷因李茂平定新罗之乱,功高盖世,加太保,再遣使者赴幽州册封亲王爵,李茂道:“册封亲王须到长安谢恩,今边境多事,恐难动身。”
    中使道:“今秋南北灾害频仍,流民四起,朝廷诏令各地藩帅不得离镇,太保可遥向长安称谢,改日形势缓和再入长安叩谢。”
    李茂问左右是否合乎礼仪,众皆曰合规,李茂这才拜受册封。
    燕地冬季苦寒,百姓无事可做,常聚众生事,李茂约谈文书丞道:“城中游手好闲的太多,容易滋事,何不找点什么事让他们做做,既能赚钱补贴家用,也能去去他们的邪火,省得无事生非。”文书丞道:“河渠、水库、道路这几年都修的差不多了,再修难免浪费。倒是幽州人口三年间增长了一倍,城区逼狭,亟需扩建新城。”
    李茂道:“营建新城规模浩大,猝然动手,只怕不妥,你们可做有规划?”
    文书丞笑道:“规划四年前就有了,只是你一直没同意。如今你是燕王,亲王的王府太过狭小,既显不出王家的气派,也有违定制。我算过来,按照我朝定制,现有的府邸还要扩大一倍,周边要划禁区,这样一来城区就显得更加狭小,这营建新城是刻不容缓。”
    文书丞随身带着一份新城规划图,这份图是四年前制作的,最近做了一次大的修改,突出燕王府在城区的中心地位,军民一体要为王府让路。
    李茂看完图,笑道:“营建新城的目的是解决城区面积狭小,军民居住生活不便,不应该是为我腾地方。两年前听你们的,新修了郡王府,至今还有人说我奢侈挥霍,其实人家说的也没错,怎么看我的这座王府都有些鹤立鸡群,格格不入,这宅子才住了两年,又要重修新宅,别人会怎么想?”
    文书丞道:“奉诏营建新府邸,谁敢有异议?再说前几年幽州就你一位三品以上高官,眼下都好几位了,你的府邸不升格,他们的也不敢动。”
    李茂摇摇头道:“情、理、法,营建新王府合理合法,但人情上讲不通,太浪费了,这样吧,郡王府总体格局不动,殿堂不合规的再改造。营建新城的工程可以着手,起墙、挖沟暂缓,先把地块平整起来,道路修通,给排水管道修好。这次地块怎么分配?”
    文书丞道:“老一套,拍卖,价高者得。”
    李茂道:“营建新城是为了解决老城区的用地不足,临街商业用地拍卖,其余地块定一个合理价格,明码标价,人多了就抓阄,也允许用老城区的地块置换,这样一来,上下都有好处拿,你这位总管做事就便利多了。”
    文书丞笑道:“这样办事虽快,收入却少了一大块。”
    李茂道:“我们不在衣食住行上挣钱,不仅我们不能挣,还要平抑物价,打击奸商,衣食住行价格太高,谁还愿意到幽州来,没有了人什么都是空谈。”
    又问文书丞:“前些日子说的那条运河,怎么没有动静了,都好几年了吧。”
    文书丞笑道:“那条运河不必再挖了,仓城南移了,就靠在河边,无须再劳师动众。”
    李茂道:“我怎么听说是那个什么玄壮观的大德天师给你们出的主意,说那是龙脉动不得,你们就把仓城南移了。”
    文书丞道:“没有那事,是那道士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还说你能受封燕王,是他每日三次祷告得来的呢,你信吗?
    午后,李茂到将要营建新城的城东北看了一趟,地块平整,四四方方,西南接旧城,东北有桑干河支流环护,西北是一片树林,地势不错。
    一般营建新城都是先修城墙,挖掘壕沟,然后才整治城内道路水沟,最后起屋建宅,先有宅邸然后修城墙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那一般都在治安状况良好的内地,安居无忧自然不急着修建城墙。
    这座新城就像是一杆秤,可以一下子称量出他在幽州百姓心中的分量。
    ……
    一切准备就绪后,史宪诚还是露出了狰狞面目,他策动牙军发动兵谏,逼着田怀礼让位于他,田怀礼不敢不让,又担心让位之后不得善终,便向李茂求救。在李茂的斡旋下,史宪诚放田怀礼和嫡母元氏入朝,田氏在魏州的私产能变卖的变卖,不能变卖的给予保护。
    田氏盘踞魏州五十余年,忽然来朝,象征意义还是有的,王守澄妙笔生花,将此事粉饰为地方藩镇畏惧天威主动归朝的典范,宣达内外臣工知晓,作为自己的一桩功绩。
    李涵则拜田怀礼为左金吾卫将军,用一份高官厚禄把这个失意人儿养了起来。
    何进滔接受齐王封号后,虽然引起邻近藩镇普遍不满,但沉痛的经验教训让大伙都学精了,为了一个虚名而起干戈,只会便宜了做局的野心家。郓州素来富庶,何进滔又是个聪明且大方的人,懂得如何运用手中的财富,于是他得了虚名,邻居得了实惠,各方都保持了理性的克制。
    淮南、江南、岭南等地这年因水旱灾害而致流民四起,地方疲于应对,长安的压力也骤然增大,百万军民要吃要喝,再加上无底洞般的皇室消耗,足以让任何当政者喝一壶的了。
    天下暂时无事,东征渤海的计划便悄然提上了日程。与打新罗不同,打渤海的目的是练兵,域内无敌,每战必胜,将士难免懈怠,统兵多年,李茂自然明白没仗打对军队意味着什么,那是堕落的开始,而一支军队一旦开始堕落,就像跳崖的绝症病人,简直不可救药。
    打新罗用精锐,因为新罗又穷又硬,大规模用兵会造成不可承受的伤亡。
    打渤海要用重兵,渤海地大物博,可以实现以战养战。
    渤海内部四分五裂,重军临境,可以加剧其内部分裂,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此番东征,李茂决定发兵六万,分作三路,高苏为北路,史宪忠为中路,石雄为南路,以常木仓为诸军统帅,协调三军动作。
    大的战略方针已定,李茂把战役指挥权授权给前线将领,战情瞬息万变,相隔千里亲自指挥战役甚至具体战斗,这很不现实,此其一。其二,这些年右厢深耕渤海,对渤海的一草一木都有深刻的研究,东征渤海就像是自己担任总导演的军事演习,就像左右手互博,李茂实在想不出有打败的理由。
    大军临境,渤海必败,能灭其国最好,不能灭其国便重创之,使其在十年之内不会成为辽东的威胁。只有后院稳固,他才能从容应对国内的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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