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州一失,西北门户大开,战事进展神速大大出乎刘辟和高崇文的预料,身为三军主帅,让刘辟抢了头功,高崇文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大军在阆州略作休整后,急行军南下,忽然出现在东川节度使理所梓州城下。
    当初刘辟袭占梓州后,听从谋士卢文若的意见,将梓州城墙拆毁,以防止李康旧部复夺城池威胁成都。
    刘辟遣牙军大将刑泚出镇梓州,面对被拆毁的城墙,刑泚大骂卢文若愚蠢无度,无奈只得连夜赶工筑墙,城墙才筑两丈高,高崇文部已到城下。
    刑泚大惊,急引兵退去,临走前将城中富商大户尽皆迁走,又放了把火,把梓州城烧为平地。
    高崇文一举收复东川旧理所,震动三川,虽然得到的只是一座不能驻兵的空城。
    成都的刘辟吓的不轻,朝廷进兵的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原本以为突袭东川得手后,蜀地尽入其手,凭借着天险足可支撑一年,一年之后,朝廷兵老粮穷,只能委曲求全,答应他统领三川之地。
    “没想到高崇文会进军如此神速,更没想到严砺会这么快打破剑州。”
    刘辟摇头哀叹,向对面的谋士兼多年老友卢文若抱怨道:“文德昭就是头猪,如此险要的城池,怎能一夜就给丢了呢,老夫想发援兵都来不及。”
    卢文若没有接话,因为刘辟说的是废话,剑州城外根本就没什么救兵,即便文德昭现在还坚守在那,刘辟也只会看着,而不会发一兵一卒。
    自高崇文占据了梓州后,刘辟就把蜀军精锐全部调来成都保卫自己的安全。他本是个恋家的人,此刻又感到了严重的威胁。
    作为多年的老友和谋士,这点卢文若看的比谁都准。
    “剑州之失只是一个意外,当初我就不主张让尹牧去,此人心怀叵测,果然是靠不住。说起来坏事的都是林蕴这些人。”
    调派尹牧去镇守剑州是刘辟的意思,韦皋信得过这个外来户,刘辟却不大信得过,让尹牧镇守双流,刘辟不放心,剑州是对敌一线,让尹牧去当箭靶子,多消耗掉官军的箭也好。
    卢文若的确是不主张派尹牧去,不过当时他也没反对,只是后来发了一发马后炮,撺掇刘辟派文德昭去做刺史,说是剑州地位重要,不能委于一人之手。
    现在想想,卢文若这主意也不咋地,尹牧未必真的就一开始就心存反意,反而是文德昭去后,处处猜忌他,最终才逼他做了反叛之事。
    当然这种事刘辟是不打算公开承认并承担责任的,在这件事上他和卢文若都没错,错的是林蕴。林蕴本是节度推官,因为反对他起兵,而被他贬为唐昌县尉。可就是这个林蕴竟然在被贬为县尉后,还没有忘记两天三封信来劝他不要起兵反抗朝廷,并说什么人心所向,不在西川,若强行起兵,必遭大败。
    将士们在前面浴血奋战,后面的人非但不支持,还在恶毒地诅咒,这样的人岂能留他?
    刘辟下了一道手札给押衙苏辟冒,要他去取林蕴的脑袋来。
    办完了这件事,刘辟意气稍振,于是又坐回到卢文若的对面,问道:
    “眼下该怎么办,梓州距离成都不过百里之遥。”
    “梓州已是一座空城,无法屯兵,高崇文要想打成都只能假道绵州。我们就在绵州城外集中兵力,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卢文若的话掷地有声,显得胸有成竹。
    刘辟略感安心,口中嘟囔道:“如此说,成都的兵又要派出去。”
    这是卢文若最怕听到的一句话,这位老友什么都好,就是太恋家,什么都要收在家里,摆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用来成就大事的数万精兵,绝大部分都被他部署在成都附近,乃至四周天险无人驻守,致使官军一日千里,踏险关如履平地。
    “成都墙高池深,又有重兵驻守,以高崇文现在的兵力断然不敢进逼城下,那样只会陷入重围,乃是自取灭亡之道。”卢文若先给刘辟吃一颗定心丸,继而为他谋划道:“我们在绵州城北的鹿头关、万胜堆修筑连体栅,拒敌于绵州之北,使其进有坚垒,退又不甘,空耗其粮料,待明年春末夏初,必有大变。”
    刘辟想问明年春末夏初这个大变是个怎么变法,却又没好问出口,低头盘算了一会,抬起头,赔笑问道:“鹿头关方面,你看出兵一万可够?”
    卢文若拧起眉毛,陷入沉思。
    他的心里其实早有计划:“鹿头关至少得有五万兵马,方能保万无一失。”
    “五万?!”刘辟惊叫了一声,五万兵马一去,成都可就只剩不到两万人了。
    “这个……能不能少点,两……哦,三,三万如何?”
    “三万,不能少了明公。”
    在卢文若计划中鹿头关只需驻军两万就能达到目的,不过深知刘辟恋家性格的他,却不敢一开始就说两万,他知道刘辟必要讨价还价。
    “唉,三万就三万吧。”
    刘辟腮帮子上的肉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只觉得一阵肉疼,分兵三万去绵州,成都就只剩下四万人了,这点兵力应该也够了,但似乎又有些不大够。
    刘辟暗下决心回头再设法从这三万人中扣下三五千,五六千的,只要手段得当,谅必他的老友兼谋士也无话可说。
    “目下却要使个缓兵之计,拖一拖高崇文,最好能拖到明年开春。”
    在鹿头关修筑营寨壁垒需要时间,调整兵力部署也需要时间,卢文若给刘辟献的缓兵之计,就是上表向朝廷请罪,借此拖延时间。
    李康被俘后,他的旧部和子侄在成都和长安两地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营救行动,其外甥卢西安在京城活动未果后,一路追到剑州城,请见李茂,求李茂设法斡旋救他舅舅李康。
    卢西安当众跪在李茂面前,哭哭啼啼,哭的李茂心烦,于是答应他从长计议。
    李康为人中庸,在东川时实行无为而治,与民休息,虽没做什么事,却也没害民,官声马马虎虎。李茂对这个人并无特别的好恶,但他知道,这样的高官显贵,其一身荣辱关系的是一个家族一个集团,而这样的一个家族和一个集团对维持一个地方的稳定常具有十分重要意义。
    要稳住东川,李康还有价值。
    李茂决定出手拉李康一把,接到刘辟的请罪奏折后,李茂要求刘辟拿出诚意,送还李康。刘辟与卢文若商议,卢文若微微一笑道:“这必是李茂收了李康家人的贿赂,帮他捞人。”刘辟道:“该如何应付?”卢文若道:“安抚使发话,不可驳他颜面,为显示诚意咱就把李康送还给……高崇文。”
    “高崇文……哈哈哈,好!”刘辟骤然明白过来。
    刘辟当即下令,为示悔罪诚意,特将被俘的前东川节度使李康奉还给朝廷,高崇文乃三军主帅,驻扎梓州,距离成都最近,这人嘛,自然是送给高崇文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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