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遂降旨召王叔文、王伾回京,交三法司论罪,此刻距王叔文出京仅五日,王叔文车马尚未到洛阳,闻听此讯,自知难逃一死,遂在驿站投缳自尽。
    此前不久王伾病死于被贬的路上,总算逃过一劫。
    此后不久又有御史弹奏王叔文、王伾贪污受贿罪,有司在二人长安旧宅的夹墙里发现大量金银、珠宝、玉石,合计不下二十万贯。
    罪证确凿,李纯勃然大怒,令将二人开棺戮尸,以为天下臣民戒。
    受此牵累,柳宗元、刘禹锡等人先后在被贬的路上接到了新的贬书,叩谢天恩后,默默收拾行装,向东向西,重新调整方向,踏上了新一轮被贬的征程。
    王叔文畏罪自尽,被开棺戮尸,又被抄家,王璞也因涉嫌协助其父收受贿赂而被京兆府收监讯问。
    许是牢中饭食不佳,或是长期没饮酒的缘故,王公子出狱后精神有些恍惚,竟在回家的路上跌入街边水沟,不幸溺亡。
    长安县仵作检验尸体后,奏报称王璞是自绝于天下。理由一,大街宽阔,路上行人寥寥,其不走街心正道,偏要拣街边树林穿行,以至被树根绊倒跌入水沟。理由二,刚刚开春,街边水沟里的积水仅两尺深,完全不足以淹死一个成年健康男子。
    综上所述,王璞失足落水不是意外,而是他不满朝廷对其父的处置,以死做无声的控诉。
    该县县令引经据典,要求天子请枭首以示众。
    皇帝言:“其父虽有罪,罪不及子孙。其或腹诽朝廷,朝廷却不能无罪杀人。”驳回长安县所请,命当地收敛土葬。
    百姓闻言,皆称颂新帝仁慈明睿。
    王璞死后,李茂专程前往城外青泥驿见田萁,田萁笑问李茂道:“我与你命里犯冲么?”李茂道:“此话何意?”田萁道:“但凡遇到你,我总没什么好事。”
    李茂道:“人是失足落水溺死,与我并无任何干系。”
    田萁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何必跟我解释。”又叹道:“三次嫁人,三次嫁不成,怕是我命里没这福分。我打算在京城出家,你说我是削发为尼好呢,还是皈依三清好呢。”
    李茂道:“若尘缘未尽,不如皈依三清,将来还俗也方便。”
    田萁睨了李茂一眼,幽幽道:“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真像是做了场梦。”
    李茂道:“梦才刚刚开始。”
    田萁在与皇城一墙之隔的崇仁坊玄真观出家,随后迁居靖安坊东面的永崇坊玄真观别院,替观主看守花圃。这是一份很悠闲的差事,玄真观的观主并非爱花之人,她看中了永崇坊的一块地,想据为己有,便建了这个花圃。
    虽然太上皇也被臣工呼为万岁,但和世间所有的帝皇一样,万岁只是一厢情愿。人的性命终有穷尽,一日灯枯油尽,喊一万遍万岁也难挽逝者离去的脚步。
    元和元年四月,太上皇李诵崩于兴庆宫。
    大唐掀开了新的一页,李茂也开始了新的征程。
    鸿胪寺卿贾耽拜相后,鸿胪卿一职一直空悬着,杜黄裳想让李茂接任此职,李茂却没有多大兴趣。鸿胪卿乃九卿之一,其权势虽为内廷所夺,名望仍在,在士子文臣们的心目中依旧有着不可替代的崇高地位。
    李茂自度自己和士子文臣不是一路人,仅凭剽窃杜牧的一首半句也不足以钻进士子文人们的圈子,树立自己鸿儒博学的高大形象。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茂觉得自己还是不去图那个虚名。
    除了那个“名”字,鸿胪卿到底还是要做些事情的,李茂此前没有在如此高级别的衙门做主事人的经验,做不好遭人笑话倒是其次,尸位素餐耽误了正事岂不是罪过?
    李茂跟杜黄裳说:“实在不行,我还是回去做少卿吧,鸿胪寺我替你看一阵子,等你找到合适人选,我再让贤。”
    杜黄裳道:“这叫什么话,堂堂的鸿胪卿难道还缺人选吗,多的是,我让你来,是……”
    杜黄裳朝门外看了一眼,对李茂说道:“刚刚接到朔方传来的文牒,怀信可汗暴毙,死的不明不白,而今内部纷争正烈。回鹘于我大唐的重要,不必我解释什么了吧,我让你做这个鸿胪卿是要你有机会接触这方面的事。”
    李茂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到草原上去亲眼看看。”
    杜黄裳沉思片刻,道:“自贞元四年起,回鹘在制度上是我们的藩属,按惯例,回鹘汗的册封大典,我国只须派鸿胪寺的副官到场即可。”
    李茂道:“少卿,少监都是从四品上,没升没降,我不觉得委屈。”
    杜黄裳哈哈一笑,没再说什么。隔日,禁中有旨,李茂复为鸿胪少卿,充任大唐册封宣慰使,代表大唐远赴回鹘王庭行册封大典。
    行前李纯召李茂面授机宜,言道:“回鹘汗国近来王位更迭频繁,各领主争权夺利,互相攻杀,内耗甚巨。回鹘强盛,对我不利,回鹘衰落,对我也不利。你此去大漠,仔细窥探其虚实,分出其派系,以为今后制定邦交的依据。”
    刘希光捧来一个木盒,李纯转交给李茂,言道:“此乃朕敬献给咸安公主的孝心。”
    咸安公主为李纯祖父李适第八女,论辈分是李纯的姑姑。贞元四年远嫁回鹘长寿天亲可汗,长寿天亲可汗死后,按照草原收继婚制度,改嫁给其子忠贞可汗,忠贞可汗去世,再嫁其子奉诚可汗。
    贞元十一年,奉诚可汗病故,无子,唐册封其宰相为怀信可汗,公主又嫁怀信可汗。八年时间公主嫁了四个丈夫,年纪从六十岁到十五岁不等,做了四任可敦,养育了三名子女。
    而今怀信可汗又卒,公主再度守寡。
    咸安公主之名李茂早有耳闻,对这位远嫁草原,为大唐外交事业做出卓越贡献的公主钦佩不已,此番能有机会亲唔其面,李茂倍感期待。
    小茹对这位传奇公主也心生向往,嚷着要一起去,李茂诈道:“公主久居大漠,见不到故乡人,若见你细皮嫩肉的一时起了意,问我讨要,你说我是给呢,还是给呢。”
    小茹道:“她果真看上了我,我就留下来侍候她。”
    李茂在小茹的眉心亲昵地点了一指,言道:“说话算话,我真要把你留下你可不许哭。”
    “不哭,不哭,公主为我大唐远涉万里黄沙,殚精竭虑,委曲求全,才换来回鹘与我大唐结盟,牵制吐蕃,使我京西百姓得数十年安宁,这样的伟人我便是一辈子侍奉她也愿意。”
    李茂当头瞧她一指,责道:“言不由衷,真要留下你,不知道你怎么哭鼻子呢。”
    小茹缩头嘻嘻笑了两声,又道:“你带我去吧,我去见公主到底方便些。”
    李茂也正有此意,咸安公主久居大漠,又是四任可敦,肯定掌握着大量回鹘机密,但也正因为如此,回鹘人对咸安公主的监视必定十分严密,李茂见她肯定不如小茹来的方便。
    李茂三月初离京,折道向北,一日来到夏绥银节度使驻地夏州,韩全义遣外甥杨慧琳出城迎接,李茂把杨慧琳端详了一遍,赞其儒雅有风度,是员儒将。
    杨慧琳三十出头,面白唇红,的确有些儒雅气质,且他本人也乐于与文人雅士厮混。听了李茂的颂扬,杨慧琳心中大喜。
    韩全义迎出城外,礼仪隆重,见面后向李茂打听京中动向,李茂也不瞒他什么,韩全义试探着问道:“老夫年岁已高,难耐边关风霜,欲归朝图个清闲,少卿可否代为引荐。”
    李茂道:“老帅春秋鼎盛,威震西戎,岂可轻易说归朝,万万使不得。”
    韩全义笑道:“老了,得服。”向李茂引荐杨慧琳道:“这是我的不肖外甥,我一直当儿子养,粗枝大叶,难堪大用,将来还请少卿多多关照。”
    李茂道:“岂敢,岂敢,杨将军能文能武,乃是军中罕有的一代儒将,将来继承老帅衣钵的非将军莫属。”
    韩全义喜道:“茂华真的这么看,那老夫可先谢过了。”
    宴罢归入馆舍,李茂略躺着歇息了一会儿,翻身欺压小茹,小茹推拒道:“你干嘛,不要命了吗,走了那么远的路,喝了那么多的酒,还要。”
    李茂压低声音道:“不要不成,得要。”
    说完却用手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屏风,小茹惊的叫了出来,李茂喝道:“叫什么叫,又非第一次,矫情个屁。”说完抱住小茹,没头没脸的一阵乱亲,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隔墙有耳,注意配合。”
    小茹想问怎么配合,贴身的小衣已被李茂撕碎。小茹抗拒道:“不可以,好恶心。”李茂道:“他顶多就过过尔瘾,看不到的。”小茹道:“那也不行。”
    李茂大声笑道:“小娘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待怎样?”
    奋力一顶,小茹惊叫一声,脸颊顿时全红了。她像条藤蔓缠绕住李茂的身体,一刻不肯擅离,唯恐被潜藏在暗中的那只眼睛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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