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眼下苦无良将,你久在军中,懂得兵事,你若有心我便把这些死士统统交给你。事成之后,我保你为一镇节度使。”
    李茂道:“我的资历那够做什么节度使,我能做个刺史就心满意足了。”
    李结道:“这些都不说了,父王果然登基为天子,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你要什么官不能给你?”
    李茂道:“如此,我就要借大王之力,来个咸鱼大翻身了。”
    二人议定,各自散去。
    李茂去吏部领了告身文凭,二日随众一起进宫觐见了天子。
    天子病重,无心问话,李茂和其他六名新任官员在堂下磕了个头便退了出来,天子没有一语嘱咐,赏赐却着实不薄,一个个捧着沉甸甸的锦盒兴高采烈地出了宫。
    ……
    从宫里觐见回来,李茂主动找到李雅城,要求尽快与李兢和林英交割。李雅城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的主持下,京西分台顺利做了交接。
    李兢接任京西监督,和李茂交接完事务后便开始他的第一次巡检,他不要任何人陪同,只带了两个从郓州跟来的随从,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关中大地。
    至于林英,对政务早已熟透,无须李茂特地交代什么就能上手。
    无官一身轻,李茂开始为经略辽东做打算,他聘金道全为幕府都知兵马使,聘胡南湘为掌书记,聘青墨为巡官,摩岢神通为押衙。初步搭建起了经略府的幕府班子。
    下一步就是广招天下豪杰,为恢复辽东失地为出力。
    李茂的声势造的很大,应募者却寥寥无几,落魄士子宁可寄居寺观,粗茶淡饭,也不愿跟他这个有名无实的辽东经略去幽州那种苦地方受罪。
    进奏院院主张贺年,判官钟健、陈如同得知李茂出师不利,便在钟健家设了宴席,邀李茂过府饮宴,盛情难却,李茂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由一介布衣而直接被起用为刺史,是可贺,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经略使又是一悲,更何况,这个有名无实的官还要远赴千里去边陲幽州赴任。
    入席后,李茂兴致不高,低着头,怏怏地喝着酒。
    钟健劝道:“辽东经略例由卢龙帅兼任,而今独任茂华兄,我看索性不去幽州也罢,免得讨那个闲气,就在京城遥控辽东即可。”
    李茂道:“国家如此设计,是有意恢复辽东,我若远在西京,又如何收复失地,我意在京城招募几位相知的朋友,开春便离京东去。”
    张贺年对李茂因何被调离,比别人多知道一些内情,便道:“江山万里,哪里不能觅封侯?我等还是祝经略此一去大展宏图,克定辽东,早奏凯歌。”
    当晚李茂喝的酩酊大醉。
    回到郑珠珠家,李茂喝了碗醒酒汤,定定精神。一时来到书房,把这些天积攒的往来信札一封封搜检出来,分门归类,那些该烧的,哪些该留的,一一处置掉。
    拿到让他一喜一悲的李师古手札和李衮的手札,李茂不觉感慨万千,李师古前手还嘱托他去干一件大事,转眼之间,就把人调走了,留下一个灰色空间让他去操作,权力运用之妙竟至于此。
    李茂狞笑着把这两份手札重新看了一遍,正要投入火盆烧掉,忽然打了个激灵:
    这不合常理!自己是李师古的亲信,这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只要自己还在淄青的盘子里,调走自己和不调走自己又有什么分别,朝廷要算账,终究还是要把自己这笔账算到李师古的头上!
    朝廷不能算账,又何必多此一举,闹出这自作聪明的可笑事来?
    是郓州出了什么变故吗?
    李茂又把李衮的手札拿过来看了一遍,虽说是私人手札,却也是冷冰冰的公事公话,从这里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吗。
    其实大有问题!
    李茂记起来,当初他升任铜虎头西京都领时,是李师古下的手札,上面有李衮的副署,这次调任他赴任辽东却是李衮的手札。
    这二者虽然效力等同,但亲疏有别,李师古手书、李衮副署的手札显然要比李衮的手札显得更亲近一些。
    自己有功无罪,忽然被解职,且是被发配去偏远的辽东,多少要给个交代吧,怎么是一纸冷冰冰的大总管手札就打发了的呢。
    是郓州出事了,一定是郓州出事了。
    李茂叫来青墨,正要交代,忽然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青墨已知李茂被解职,正要问个究竟,见他这般欲言又止,急了,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李茂朝他笑了笑,道:“你急什么?”
    “笑话,我能不急吗?都什么时候了?”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李茂笑了声,不觉面目有些狰狞,他把手一挥:“收拾行装,明日离京。”
    青墨瞪大了眼,道:“去,去辽东?真的去辽东。那这里……”
    李茂道:“梁园虽好,却非久居之所,这里不是我们的家,走吧,别拖泥带水的。”
    说声走,二日一早李茂便带上小茹和青墨、摩岢神通两对夫妇离开了长安。出城向东到青泥驿,忽报李雅城在驿站里设酒送行。
    李雅城着一身富商常穿的茧绸直裰,头上插着一支骨钗,步履悠闲,笑语盈盈。
    李茂下马迎上前,拱手道歉。
    李雅城望着备马上鼓鼓囊囊的行李,问李茂道:“这就要走?”
    李茂道:“宦海沉浮,四海飘零,不过如此,没什么好留恋的。”
    李雅城道:“看起来你对收复辽东信心十足,可是你要知道,朝廷对辽东鞭长莫及,淄青对辽东也无多大兴趣,换句话说,你若去辽东等于是陷自己于绝境。你真有把握凭一己之力克复失地?”
    李茂道:“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也怕辜负节帅的期望,但李茂乃大唐臣子,终不愿见到国土沦丧,情愿冒险一试。”
    李雅城瞧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让你去辽东,并非节帅的意思。”
    李茂想反问他一句不是节帅的意思又是谁的意思,话到嘴边强咽了下去,李雅城若不愿说,多问无益。
    青泥驿的驿将张大山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李雅城立即提高了嗓门:“你不惜一身荣辱,为节帅立下大功,忠勇可嘉,节帅是不会亏待你的,虽然目下不能重用,将来必有安置。”
    李茂道:“某愿为大唐克复失地,不辜负节帅的期望。”
    听二人说了两句闲话,张大山才报说酒宴准备好了,李雅城邀张大山一道,张大山自知身份低微,连忙推辞了。
    喝了杯水酒,李雅城忽问李茂,“果然有克复辽东那日,你还能记得大帅吗?
    李茂道:“我有今日,全是节帅栽培,岂敢忘恩?李茂愿质押妻女在郓州以证忠心。”李雅城哈哈笑道:“茂华何必如此,你的忠心,某岂能不知,节帅慧眼如炬,岂能不知?不必如此。”
    同席相陪的青墨闻听此言,暗暗朝地上啐了一口,咕哝道:“说的轻巧,不把妻儿质押在郓州,你肯放人走吗?”
    青墨在那嘀嘀咕咕发牢骚的时候,李茂起身来,向李雅城深深一揖,说道:“此一去,成败难料,若我有事,内子和小女就拜托我兄照管了。”
    李雅城起身回礼道:“茂华所托,自当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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