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下令加紧操练兵马,又派使者赴郓州请求出兵剿匪,为肃清顽匪,安靖地方;为树立自己的个人权威,震慑对手;为取得郓州方面的信任和亲睐。
    李师古不久就以扬刀军兵马使张叔夜为曹、兖、濮三州招讨使,以清海军副使李茂、平卢军厉山镇兵马使阿史那卑及各州团练防御使为副使,以三州境内驻军为主干,配合平卢军牙军一部招讨境内各股盗贼。
    张叔夜受命后在兖州召开营以上将领会议,制定策略,划分区域,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李茂的清海军主要负责曹州成武县和濮州雷泽县、临濮县、范县的剿匪任务。
    任务领了下来,李茂便着手组建行营,此番剿匪责任重大,李茂决定挂帅亲征,除城防营外,所有军马一体从征,十位正将中除城局使夏纯外,其余九人随军听用,留文书丞为孤山镇留守,军料院使肖成礼坐镇孤山镇调配粮草军械,副使刘义出任行营粮料院使,以黄仁凡、殷著为左右先锋将,督率本部为先锋。李昹统本部为左军,陈万春统本部为右军,营造将陈兰、中军水军统领薛老将为辎重军正副将。
    李茂自任中军主将,马和东、张琦副之,郑孝章为行军司马,胡南湘为掌书记,张栓为中军押营。李英昙部为左右护军虞侯队,各军共计八百八十八人。
    李茂出任镇扼使后,一面安民,一面就着手练兵,他把军院讲武堂改造成军官训练所,自任总教习,用了一个冬天时间把伙长以上军官全部轮训了一遍,基层军官轮训的重点是战术和武艺,中高层军官轮训的重点是解决思想上的问题。
    经过轮训,因为动荡和改编而呈一盘散沙状态的孤山镇驻军重新团结起来,至少表面上如此,当然仅靠一个冬天的轮训,还无法解决深层次的问题,更遑论使之变成铁板一块,真正的战斗友谊必须在战斗中凝结、生根、发芽,这也正是李茂倾巢出动的根本动力所在。
    在去兖州参加张叔夜召开的军事会议前,李茂曾犹豫过自己此番出兵剿匪的方向。李茂是孤山镇的创建者之一,发展、繁荣的重要推手,变革和复兴的主持人,从内心深处讲他早已把孤山镇、成武县乃至整个曹州看成是自家后院。后院长满了毒草,作为主人他有义务有动力去铲一铲。但现实的情况是,他有动力有义务却没有实力,铲,还是不铲,是个很恼人的问题。
    李茂辗转难眠,手在苏卿滑润丰腴的肚皮上有节奏地打着拍子,终于把她从睡梦中唤醒,苏卿捉住他的手,拖在嘴边亲了亲,问:“为出征的事睡不着?”
    李茂道:“不知道往哪打。”
    苏卿想了想,道:“领兵向郓州方向打。”李茂道:“为何?”苏卿道:“商路,无路哪来的商?如今孤山镇几乎成了一座孤岛,商旅断绝,哪还有什么生意可做?水若不能流动再多早晚也成一潭死水。”李茂笑问道:“若说开商路,应该向曹州方向打,打通了去曹州的商路,孤山镇的东西才能借道运销河洛,乃至整个大唐。我们与郓州向无商业往来。”苏卿侧撑起身子,说道:“那是以前,以后孤山镇的前途在郓州,捧不出一颗滚烫的忠心,我担心你这个镇扼使做不长久。”
    李茂悚然吃了一惊,苏卿之言,言之有理,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看不破?
    苏卿见李茂发怔,知道说中了要点,得意地笑道:“你不必自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说句你不爱听的,自你做了孤山镇主之后,你的野心越来越大,在你心里只怕早将曹州看成是自家后院了吧。”李茂猛然出了身热汗,惊问道:“我竟得意忘形至此?”苏卿道:“倒也不是,在外人面前你还算谦逊,不过在我,或者还有小茹面前,你就藏不住了。”
    苏卿的话里藏着骨头,李茂却顾不上去解释,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吸溜道:“唉,我的修养到底还是不够,喜怒形于色,早晚是要闯大祸的?”
    苏卿抚摸着李茂滑溜溜的胸脯和六块层次分明的腹肌,幽幽说道:“自阿兄在长安做官后,父亲的白发与日俱增,半百还不到头发就全白了。”孤山镇变乱前,苏卿就曾劝李茂辞官从商,那时形势险恶,李茂也有此念头,只是虑及难以全身而退才没有采纳,当日想待变乱平息后即辞官从商,用那巧豪取夺来的三十万贯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总胜过在官场里苦苦煎熬的强,然而时过境迁,此刻李茂的心态比之当日又有所不同,所谓急流勇退,早日抽身做个富家翁的念头再无从寻觅。
    李茂握住苏卿的手,慢慢地揉捏着,道:“你的意思我明白,给我点时间,官场进来易出去难,得谋个全身而退之计才好。”苏卿道:“算了,你这腔调跟我阿兄一个样,诸多借口只为恋栈难去,做官真就这么好吗?”“好。”李茂敷衍着,翻身又把苏卿压住,苏卿捧住他的脸,笑问道:“李蛮狠,你今天贪了几次啦,还不够么?”
    李茂俯身强吻下去,懒洋洋地应道:“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算是预支吧。”
    苏卿被他吻的咯咯只笑,红着脸道:“我闻军中大将常蓄一二俊俏小厮,平日帐前听用,夜晚留着出火,你可不许干这勾当。”李茂笑道:“你不放心,我把青墨和神通都留下。”苏卿拍着李茂的脸道:“打你口无遮拦,我不是说他俩,是什么你心里明白,休要跟我装憨。”李茂笑了笑,叹道:“第一次领军出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心悬在那,哪还有那心思。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苏卿轻柔地抚摸着丈夫的脸,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一步你能跨的好。我相信你。”
    李茂不再说话,云散雨停后,二人俱是精疲力竭,李茂伏在苏卿身上不能动,苏卿探出双臂环护着他,轻轻地拍打他的背,大大方方地问:“小茹自幼跟我,人虽粗笨了些,心肠却是热的,你既然收用了她,就该给她个名分,免得她巴巴的像个怨妇。”
    李茂把脸伏在苏卿胸前,闷声应道:“你做主吧。”
    ……
    得知李茂要出征剿匪,苏卿专程派人去苏女乡老家取来一副盔甲和一口镔铁横刀。盔甲以三层小牛皮做底,内衬绢布,面上连缀着一百多片铁叶,一层压着一层,类似鱼鳞状。
    “这是鱼鳞软甲,又叫护身甲,贴身穿戴,外面可以罩其他衣甲,是我曾祖父留下来的东西,他老人家从军十年,积功做到校尉,给泾源帅做牙将,屡立战功,才得了这件赏赐。这些甲叶是用上等的镔铁打造,八十步外,强弩也难穿透。曾祖父仗着它几次死里逃生。可惜这甲只能护住躯干却护不住胳膊腿,他老人家后来到底还是丢了条膀子,这才卸甲归田。
    “归隐田园后,他老人家在成武县城开了间熟食店,十年辛苦不辍,不过是小康之家。祖父得遇奇缘结识了营州李家青州房族长,追随他贩卖盐茶和马匹,家业才日渐兴旺发达起来。后来为了面子就改口说曾祖父回乡后买地务农,是个行善乡里的绅士,有了余钱才开了间熟食店,种田是本分,经商是兴趣,这话是站不住脚的,他老人家伤了条胳膊,买了地又怎么耕种?至于我祖父,他做的生意固然能赚大钱,却是拿不上台面的,晚年将家业一分为二,商铺地产给了我父亲,盐茶马匹生意给了二叔。我在家里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二叔,不知为什么,就是怕他。”
    苏卿絮叨起自己的家世,目光清澈透亮,脾气温和的像只鸽子。李茂出征在即,苏卿嘴上一句话不说,心里却着实舍不得,这两天她腻着李茂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人前人后都不加掩饰地流露出小儿女姿态,常爱絮叨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李茂很喜欢此时的苏卿,爱到骨子里。
    她把胸甲拿起来在李茂身上比量了一下,惊奇地发现竟然十分合身。她欢呼雀跃,三下五除二就把李茂的衣裳剥光了,然后就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丈夫健美的身体来,浑然不顾李茂冻得牙齿直打架。苏卿折腾着给李茂披甲时,李茂却对那口镔铁战刀起了兴趣,刀长一米一,刀刃长八十厘米,刀柄长约三十厘米,刀刃越靠近把柄处越宽,最宽处约有三厘米,向上则越收越窄,接近锋刃处只有两厘米稍多,刀尖急收为三角形,极适合刺杀。
    刀是用镔铁锻造的,刀面平滑,在灯下看色泽莹润,翻动刀身时锋口处有湛蓝的荧光闪动。这刀也不知在鞘中藏了多少年,刀背上已有斑斑锈迹。乌木刀鞘上蒙了一层灰土,吞口处镶嵌的黄铜箍也昏暗不明,只隐约可见阴文“斩铁”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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