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布和韩资都跟苏成认识,这种场合下见面二人都显得有些尴尬,苏成却笑哈哈道:“无妨,苏某人性子耿直,说话不知道拐弯抹角,难免会得罪人,今被小人构陷,实在是咎由自取。诸位公命在身,职责所系,自管查访。父母官遣诸位来是为我洗涮委屈,苏某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哈。”
    道了声请,就侧身让在一旁。
    在苏宅管家苏政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街过巷浩浩荡荡地进了苏家大宅。翻遍里里外外,莫说鲤鱼,连根鱼骨头也没找到,查问苏家的左邻右舍,都说苏成从不吃鱼。冯布的脸色青的发黑,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韩资见搜检不到证物,早已经点头哈腰地讨好苏成了,土团的队正不是正式的军官,虑及将来还要在成武县混下去,韩资的骨头先软了。
    苏成皮笑肉不笑,一边虚应着韩资,一边冷眼盯着李茂,显然他已经知道此番大动干戈的幕后推手是谁了。
    冯布咳嗽了一声,沉声问李茂:“鱼怕是找不到了,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冯布这话饱含不满之意,话说的声音很大,不光是说给李茂听,也是说给苏成和所有在场的人听的。苏成听了这话,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吃鲤鱼的罪证没查出来,冯布却反水了,这很好嘛,后续更多精彩值得期待呀。
    他正待出言挤兑李茂几句,却听到一声咳嗽传来,一个白发老翁在两个青衣小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正是苏成的父亲,前成武县司法佐苏贵。
    冯布一见,连忙上前参拜,苏贵在成武县做司法佐时,冯布才刚刚出道,二人以师徒相称,情同父子。冯布这一拜,跟他同来的四个捕手也赶着上前巴结奉承,至于韩资一张嘴早已笑的合不拢。苏成忍不住哈哈大笑,再望向李茂时已是满脸的不屑。
    苏贵和冯布叙了几句旧,却把目光投向李茂,举杖为礼,长者主动敬礼,李茂即回以晚辈之礼,态度不卑不亢。
    “我苏家在乡里修桥补路,周济贫窘,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过俗话说的好,树大招风,家大招贼,纵然是夹着尾巴做人也难免被小人所惦记,小人诬告我苏家,县尊派人来查访,好的很呐,这是要还我苏家一个清白嘛。老夫已经老迈,眼花耳聋,腿脚僵麻,行不得路,坐不得车,骑不得马。薛明府牧守本乡已有月余,老夫竟还未曾登门拜望,错在苏贵啊。待此间事了,老夫定当让诸子侄们用轿子抬着前往县里拜谢薛明府的恩德。”
    苏贵这番话绵里藏针,听着好听却十分刺人,众人吃吃偷笑,坐等看李茂的笑话。李茂镇定如山,拱手说道:“前两日有人向县尊举报说苏晓渡乡有个叫苏成的人违背禁令偷食鲤鱼,声言若县里不管,便要告到州里去。县尊无奈只得打发冯司法和在下一同前来查问,果系诬告之辞,我们便也好回去交差了。”
    这话一出口,四下之人无不面露鄙夷之色,大张旗鼓折腾了这么大场面,就这么两下子就偃旗息鼓啦,这算什么,闲着没事出来丢脸玩吗?
    “好说,好说,老夫在县里当差多年,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有人举告自然该查一查。”见李茂有收手之意,苏贵就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苏成却不干了,他嘿地一声冷笑,酸溜溜地叫道:“既然我是被冤枉的,县尊大老爷是否要给苏成一个交代呢?”
    “交代?你要什么样的交代?”李茂平静地问道。
    “住口!”
    苏贵顿杖怒喝,脸色一时胀的铁青。
    苏成把脖子一拧,不服气地叫道:“凭什么不让我说,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却被无耻小人构陷,县尊大老爷偏听偏信,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查,知道的是大老爷爱民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苏成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罪呢。大老爷既然已查明我苏成是冤枉的,就该还我一个清白!相烦捉金使站在本庄十字街口当着全庄人的面喊上两嗓子,说你误信了小人谣言诬陷了我。”
    “混账!”苏贵一声断喝,挥杖去打儿子,一时用力过猛,牵动心疼如刀绞,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服侍的小厮急忙将他扶住,拍后心,揉心口,好一阵忙活却仍不见起色。
    管家苏政望了眼苏成,喝道:“愣着干什么,快扶回去,叫郎中。”
    一见老爹有痒,苏成顿时怒火冲天,他指着李茂的鼻子,叫骂道:“姓李的,这事我跟你没完。”正要跟进内堂,却被韩资拦了下来,韩资打了个躬,贱兮兮地劝道:“大郎,看我的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捉金使固然不该听信小人一面之词,不过用心也是好的嘛,再说来此也是为了公事,多少也要顾及点县尊的体面嘛。”
    韩资这话明着是劝和,实则却是在煽风点火,明着帮李茂说话,实际却是给苏成创造发飙的机会。李茂眼看着是要败了,此刻不赶上踩一脚,更待何时?俗话说的好“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县令威风再大总归是要走的,苏家却是扎根在成武县,两下比较帮谁踩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算了?想的美!薛明府的脸面是脸面,我苏成的脸就不是脸吗?你李茂想立功扬名我不反对,可你别把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今儿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出我苏晓渡!当老子是好欺负的吗?!”
    四周鸦雀无声,冯布借看望苏贵之名躲去了内堂,四个捕手都低着头黑着脸,立着像木头桩,那五十个土兵则嘻嘻哈哈,正等着在看李茂的笑话。
    恰在此时,头进院子里忽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喊道:“苏老哥,俺是韩四,俺给大郎送鱼来啦。今早刚捞的大红鲤鱼,柳条笼子里养了一天,活蹦乱跳,嗨,瞧着多欢实。”
    “吱呀”一声响,二道院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着褐衫的渔夫提着两条红彤彤的大鲤鱼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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