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无赖爆出一阵哄笑,人人皆料定李茂不敢挥刀。
    李茂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一颗腌臜狗头,休要污了爷的宝刀,你再纠缠不休,爷赏你几个大嘴巴子,你信不信。”文三儿把头一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叫道:“硬气!来,好汉,有劲朝俺的脸上招呼,老子要是皱皱眉头不是爷娘下的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文三儿的左脸上多了一只清晰的掌印,他趔趄了一下,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众无赖目瞪口呆,人群静如死水。
    文三儿用力地抹去嘴角的血,怪笑一声,笑嘻嘻地将另一面脸也伸了过来,说:“来,打个全套的。”
    “啪!”李茂如他所愿。
    “我操你姥爷的!”文三儿怒骂一声,抬手一记冲天炮,奔着李茂鼻子捣去。
    李茂早有防备,双脚轻轻一错,侧身让过这一拳,左右手顺着他的来势一捋,在他肘部酸筋上轻轻一戳,文三儿顿时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见他身体失去重心,李茂悄悄地伸出了左脚……
    文三儿被绊了个大跟头,重重地跌趴在了青石板上,一颗牙从他的嘴里飞了出去,像颗带血的子弹。
    李茂拍拍手,让到一边,如此羞辱足以让文三儿不顾一切起来报复了吧。李茂朝距离不远处的小巷口望了一眼,那儿正站着一个胡家老店的伙计,双臂抱在胸前似乎在看热闹,在他身后的巷子里正埋伏着王俭和二十名健卒,只要文三儿敢当街行凶,王俭立即就会动手拿人,定他一个当街行凶的罪名,发配丰州充军。
    该做的李茂都做了,现在就看文三儿的表现了。“起来战斗吧,少年。”李茂在心底深情地呼唤道。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文三儿并没有暴起战斗,他趴在那一动不动,如挺死尸。众无赖一齐丢了家伙,围着文三儿跪成一圈,一个个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如丧考妣。
    青墨从客栈里溜出来,惊愕地望着这一切,问李茂:“乖乖,这就讹上了?摔个跤能摔死人?”李茂叹道:“无赖就是无赖,没羞没臊的,去跟王押衙说采用第二套方案。”青墨道:“也好,你自己要多留神。”
    李茂又把那八条汉子唤过来,嘱咐他们撤回店内保护薛戎夫妇,无论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要管。八人应诺。
    李茂扯了条胡凳坐在大街上,翘起二郎腿,一边摆弄着横刀,一边问文三儿:“你趴好了没有,莫可渡第一强人是趴在地上跟人过招的吗,这与泼妇有何两样,来来来,站起来,跟爷比划两招。”文三儿依旧躺着不动,那群无赖却站了起来,拽起棍棒锄叉围住李茂,虽然杀气腾腾,却无人敢靠上前。
    对峙了一盏茶的功夫,围观的百姓不耐烦了,纷纷嘲笑众无赖没种,鼓噪着开打。众无赖被臊的面红耳赤,一时骚动起来。李茂见时机已到,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望着趴在青石板上的文三儿说:“入秋地气凉,趴久了会生病的。”文三儿不应,李茂又说道:“我好言劝你,你不听,染了风寒莫要怪我。”
    说完甩开大步就走,一个无赖横铁叉将李茂拦住,喝道:“打了人就想走,没那么便宜!赔我大哥的汤药费来!”
    李茂喝道:“滚开!”那无赖吃了一唬,灰溜溜地让开了路。李茂边走边骂文三儿:“狗东西,有种你就趴一辈子不起来,爷没功夫搭理你,爷喝酒去了。”
    围观百姓见文三儿窝窝囊囊吃了亏,心中莫不痛快,让开一条道儿放李茂出去。
    待李茂走远,众无赖将文三儿扶了起来,纷纷问:“咋办,人走了,追不追?”文三儿怒道:“直娘贼,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我看他是活腻歪了。操家伙,跟他明刀明枪地干!”众人纷纷叫好。
    几个腿快的已经把藏在附近的兵器搬了过来,刀、枪、剑、杖、拐子、流星都有。一见文三儿众人要行凶,围观百姓纷纷撤离,数百号人霎时走的干干净净。
    文三儿操起自己最喜爱的兵器流星锤,拢起众人,吩咐道:“都给我听好了,逮着了给我照死打,出了人命我兜着。”众人轰然应诺。
    这时,一个街卒飞奔而来,伏在文三儿耳边嘀咕了几句,文三儿闻言大喜,向众人说道:“这厮在街角老左家喝酒,随我去弄死他。”一伙人夹枪带棒杀气腾腾而去。
    “哈哈哈……”胡家老店对门汤饼店的女主人见众泼皮气哼哼地离去,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她丈夫喝道:“蠢货,你笑什么笑?”妇人道:“那文三儿今日让人算计了,打掉了两颗牙,却还奈何不得人家,这不可笑吗?”
    “你懂个屁,这是人多,他不便动手,你等着看吧,那个叫李茂活不过今晚。”
    “那倒未必,这看这个叫李茂的汉子有些门道呢。”妇人笑嘻嘻地说道,一脸的崇敬。后脑勺上顿时挨了自家丈夫一巴掌:“外人的事少搀和,和你的面。”妇人瞪了他丈夫一眼,洗洗手站在面案后面,揉面、擀面、切面、下面。
    汤饼店外有棵柳树,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白净的少年书生,见到此情此景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可笑之事不可笑,可笑。”他旁边的一个青衣小厮立即拍马奉承道:“山人这个对联即兴而起,言简意赅,富含一语双关之寓意,深刻,高,真乃千古罕为一见的绝对也。佩服,佩服。”
    书生微微一笑,提起手中折扇在小厮额头上亲昵地敲了一下,喝道:“马屁精,休要岔话,我让你来寻旅店,你就找了这么一个乌七八糟的地方,真是该打。”
    小厮揉揉脑袋,委屈地说:“这分明是无赖讹人,什么人能狠心让自家娘子充暗娼,那还是人吗?”书生睨了眼面案后忙碌的胖妇人,哼了声,道:“世上的男人全没一个好东西,有什么龌龊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小厮赞道:“这倒是,山人年方二八即冷眼看破红尘万丈,此等修为,古今中外难觅一见也。”书生面颊微红,叱道:“又胡说。我问你,你的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几时才能回乡。”小厮听了这话顿时没了脾气,低下头轻声自辩道:“已经是深秋了,河上一条客船都没有,怎么走嘛?要我说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书生喝道:“呔,还敢说,该打!我问你:是你陪我出来游历,还是我陪你出来玩?你倒玩上瘾了!”举扇正要敲打,小厮忽然叫道:“山人息怒,山人息怒,我有下联了:该打之人不该打,该打!”说了声该打,他突然伸手在书生脑门上弹了一指,撒腿就跑,一路抛下一串悦耳的银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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