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的嗅觉才完全恢复了。
    他用鼻子闻了闻。
    窗外,四季如春,百花争艳,繁花似锦,就像一片梦幻的花园。
    然而,美丽的风景之下,埋藏着的却是无尽的冷酷与漆黑。
    放在窗台上的那只竹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不见了。
    睡在里面的小灰兔也不知踪影。
    “小灰兔……”云河黯然地望着空荡荡的窗台,双眸再次蒙上泪光。
    呃,那只宠物兔几天之前已经被阿芝送去膳房吗?
    小魔尊当时听得清清楚楚,那丑老太婆说,要吃烤兔肉的。
    这回儿,估计连骨头都不剩了。
    “小灰兔也不在了吧?”云河悲伤地问魔尊。
    他感应不到小灰兔的气息了。
    这种失去感应,是彻底消失,跟小金蛇一样。
    “是的,主人。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命脆弱,花开花落,朝花夕拾,这只是自然规律,你要看开点。”小魔尊只能如此安抚云河了。
    云河听罢,依然郁郁寡欢。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公子,你醒啦!”阿芝在门外道:“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云河应一声。
    阿芝推门而进,双手还捧着一盘热水,她灿烂地笑着道:“公子,让阿芝侍候你梳洗。”
    “阿芝,我生病期间辛苦你了,现在我已经很好多了,以后自己来就可以了。”云河彬彬有礼地说。
    他始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所以他在飞狐谷的时候,谷里的下人连一个丫头都没有。
    一般都是锦瑟侍候他。千瞳例外,因为也其实是个随嫁的丫鬟。
    你让阿芝侍候他梳洗,他会浑身不自在。
    昏迷的时候,全无知觉,任人摧折那就算了,现在他醒着的时候,他便会本能地跟所有的女人都保持着距离。
    只不过,他还是太天真了。
    如果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危险的只有女人这种动物,那就是大错特错的。
    “好吧!公子,那随你了。”阿芝应道,打量了云河一眼。
    噫!怎么觉得公子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容光焕发的,往日的病容一扫而容。
    只是脸上明明挂着温柔的笑容,可是眼眸之中却蒙过淡淡的哀伤,就像刚刚哭过一样,眼睛还有些肿。
    “公子,你遇到烦心的事吗?能否告诉阿芝,让阿芝替你分担?”阿芝关心地问。
    云河悲伤地笑了笑:“我一醒来就看到小灰兔不见了,有些难过而已。它是不是跟小金蛇一样,不喜欢待在皇宫,所以悄悄回家了?毕竟它们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公子,你可别难过。你当时病得晕迷不醒,小灰兔自己跑掉了,我只好把空篮子也处理掉。要是公子你喜欢养小动物,改天我让陛下给你送一些更可爱的过来。”阿芝汗笑着说。
    真没想到,公子一醒来就追问那只小灰兔的事情啊!
    小灰兔是自己亲手送去膳房做菜的,这是女王的命令,她不得不从。
    她唯一能为公子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公子发现这个秘密,减轻公子的痛苦。
    总之,看着女王陛下天天骗公子,在公子面前说尽花言巧语,却背着公子,把公子养的小动物全部杀光吃光,还榨取公子的血,实在太残酷了。
    她宁愿公子活在当下,活在美丽的幻想之中,无忧无虑的。
    云河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幽幽的蓝焰。
    他的眼睛能看穿灵魂。
    此刻,随着修为的突破,云河所有的能力都回来了,自然就能看得到阿芝的内心。
    他知道阿芝说了谎。
    阿芝心里所想,他也全部用心念听到了。
    但这是好意的假话,这不能怪她。
    真想不到,自己在皇宫里居住的这段日子以来,今天才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
    他垂下眼帘,凄凉地笑了笑:“阿芝,谢谢你。”
    “公子,你客气啥。我是你的丫鬟,自然是要为公子排难解忧的。不知道公子下次想养什么样的小宠物?公子你喜欢小猫咪吗?我知道雷族神域有个品种的猫儿,毛是白色的,还特别长特别软,抱起来很舒服。它们的眼睛也像公子一样,是蓝色的,就像宝石,我想公子一定会喜欢,我可以让女王陛下给公子捎来的!”阿芝殷勤地说。
    “不必了。”云河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养的小动物接二连三出走,大概是我无暇照料它们,令到它们没有安全感,就算再换其他小动物,结果只会一样。我不想再为这些事情伤心了。我最近已经熟悉了救治病人的方法,我想把精力都放在救人上。至于要是再有小动物受伤,那就交给兽医处理就好。目前生病的人只有我才能治好,动物哪有人重要?我多救一个人,不是比多救一只动物还实际吗?”
    “公子,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救大家,你连自己的喜好都放弃了。其实你在心里还是很喜欢那些小动物的吧?”阿芝心痛地说。
    “不喜欢了,我更喜欢救人。”云河笑道。
    明显就是口是心非,眼角还泛着泪光。
    就算有多喜欢,也不能再表现出来了。
    他每给一只小动物一点爱心,雷丽丝就会多杀一只这样的小动物,自己何必造孽?
    阿芝不知道云河已经洞察了一切,还以为云河突然想通了,不再沉迷于饲养小动物呢!
    梳洗过后,阿芝又给云河送出来一些精致的早点。
    云河吃过早点之后,就急着要去暂住区。
    “公子,难道你忘了,前几天你治好了两个人,就累得昏迷了三天,你现在才刚刚醒来,你不好生休养着,要是再去劳累,万一又累坏了怎么吗?”阿芝着急地劝。
    云河认真地说:“阿芝,每天都有好几条生命被病魔带走。我每休息一日,就耽误几条人命,你让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踏月赏花?”
    “公子,你真是宅心仁厚,仁心仁术啊!我们雷族神域有你这样的好大夫,真是福气。”阿芝感慨地说。
    真没想到,公子会为了救人,放下自己的爱好,刚刚病好,就急着去救人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从前怎么就千方百计想着害他,还为了自己的老哥,盗走公子的灵丹呢?
    想起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阿芝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厝啊!
    如果救人能让公子活得快乐些,不被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所烦恼,那么阿芝还是支持的。
    “公子,你去救人可以,但是能不能量力而行,别累垮?也别去想心烦的事情?你自己也说了,那病一天吞噬几条人命,公子你是绝对不能倒下的。”阿芝道。
    阿芝这样说,无非是不希望看到女王陛下又趁着云河的眩晕症又犯之际,趁机榨取他的血。
    每隔几天就采一次血,再这样下去,云河是绝对会受不了的。
    眩晕症也不至于要昏迷不醒三日,只不过雷丽丝每次都封印了云河的意识才取血,而这个封印自行解除的时间,是三日。
    “我明白的,这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了。”云河淡淡地笑了笑。
    现在,云河已经知道了,雷族的人患病,是因为他们误食了有未知金属元素的食物。金属是沉淀于脏腑,长年累月沉积下来,对脏腑达到损伤的浓度,人就会生病,就像慢性中的毒一样。当务之急,是先把所有的人治好,然后就是要找出金属污染的源头,赶快治理水土。
    事关重要,这些发现,他打算尽快跟雷丽丝说。
    只是雷丽丝每次都是等自己失去意识才出现,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跟她说。
    既然暂时没有机会见到雷丽丝,他可以做的事情,除了救人,还可以尽可能搜集更多的证据。
    阿芝帮云河准备马车去了。
    窝在云河衣服里面的小魔尊小声问云河:“主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雷丽丝的真面目,你为什么还要救这里的人?”
    云河平静地道:“雷丽丝虽然对我不义,但是骗我伤我的人是她,这些患病的雷族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当中,哪一个是没有亲人和朋友的?这个世界上,
    骨肉离散的悲剧实在太多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些悲剧再发生。就算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也要把他们的全部治好再走。”
    听完云河的这一番豪言壮语,小魔尊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的主人啊!
    这个丑老太婆在榨你的血,骗你的感情,幽禁你的兄弟,烹食你的宠物,你怎能反过来拯救她的族人?
    他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他这位傻呼呼的主人为什么会被自己害得陨落的,为什么自己跟他道明前因后果之后,主人依然毫不犹豫就选择原谅自己。
    主人怕且不会傻了吧?
    小魔尊的心又凉,小魔尊的心又悲……
    “小魔尊,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傻?”云河苦笑着问。
    “难道还不够傻?”小魔尊相当无语。
    “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心。前几天,我亲眼看着一个女人为了死去的丈夫哭得伤心欲绝。后来那个女人也病倒了,还差点没了。我想,如果我身边也有人受伤了,生病了,甚至离我而去,我同样会像那个女子如此难过。思己及人,既然我有能力帮助这些无辜的人,我为什么不去帮忙他们呢?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而且怨怨相报何时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悲剧。”云河说出了心中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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