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回到小院子里,祝霁月正在洗衣服。
    这让林安之看得啧啧称奇,他和祝霁月在 一起也有些日子了。除了在北云山上见过一两回,平日里就很少见祝霁月亲自动手洗衣服的,往日都是有霁月军的姑娘伺候着。
    “这可是少见啊。”林安之啧啧称奇道。
    祝霁月也不理会他,只是淡淡地道:“今天又有人来盯梢了,你回来前刚走。”
    林安之皱了皱眉头,道:“这么肆无忌惮?”
    祝霁月正色道:“相当的肆无忌惮!”
    林安之微微沉吟,道:“一开始是说随意你怎么做。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一人两人的事情,只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要挖出一大窝来。这依然是国法内的事,还是让我来处理,可好?”
    祝霁月轻轻点头,道:“放心吧,我原本没打算自己出手。”说着,便是眉梢轻扬,“我从羿风寨大老远的跟你跑过来,若是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也只能怪我自己命苦了。”
    这番话说的不软不硬,但对祝霁月而言,这可是难得的“软话”。
    林安之听得一阵嘿笑,走到近前,凑头到她耳边,闻着发丝上传来的清香,低声道:“话说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谈心了……”
    祝霁月面颊绯红。
    时间过了十来天,便是一天清早,林安之刚起身,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打开房门,就见一打队官差衙役冲进了院子。
    当先的一人是衙门口里的班头,算是林安之下面的一个管事,平日里跟林安之倒是有说有笑的,但不过是逢场作戏,谈不上关系有多好。
    这班头见着林安之,脸色便是一寒:“林泰然,你可知罪?”
    林安之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勾结匪徒劫临安县大牢,现在是在我面前装糊涂吗?!”班头厉喝一声,“带走!”
    几名衙役立刻上前,拿着锁链就给林安之拷上。
    祝霁月也穿好衣裳从屋里走了出来,皱眉看着这一幕。几名衙役要给林安之上手脚镣铐的时候,她更是眉梢轻扬。
    林安之赶紧道:“娘子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把家里的东西拾掇下,借的东西该还人的就给人家还过去。”
    那班头一阵嘿笑:“怎么,还打暗语呢?来人,把那女人也给我铐起来!”
    这话一出,那些个衙役纷纷眉飞色舞。
    林县丞来临安县没多久,但他这小媳妇美貌的名头,可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说是铐起来,但一会儿撕扯间碰到什么地方,摸到什么不该摸的,那可怪不得谁。
    就这时候,那张贵就站了出来,低声道:“头儿,还是算了吧,这可是李公子要的人。”
    班头脸色微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把那几个正准备上前的衙役拦住,这才带着林安之就走出了房门。
    张贵等人总算送了一口气,临出门的时候,忙不迭的给祝霁月打眼色,意思是让她该送礼就送礼,千万别傻等着。
    但祝霁月却是神色不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把林安之押出了院子。
    等人都走远了,祝霁月才撇嘴道:“踩脏了我辛苦打扫的院子,回来得叫那小贼打扫干净!”
    没有什么审讯,直接就押进了大牢,那边是县令桂敏茂的面都没见着。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林安之心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跟大牢特别有缘分。
    在出云县坐过大牢,在薛家白山城坐过,在皇城坐过,没想到到了这临安县,竟然还得来一次。心头想着,也不知道给祝霁月说的话她听懂了没有。
    还有那个李论,可千万别送死一样找去那院子里。没了自己看着,祝霁月那母老虎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想着就叹了口气,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也不多想,就觉得自己这名字是取得真好。
    安之,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倒在稻草上,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干脆就睡了个回笼觉。
    ……
    平州州城。
    城门刚开,一列马队便缓缓进入城中。马队共三十余人,人人一身纯黑金边的长袍,腰间佩着急金缕腰刀。
    那守城门口的士兵一激灵,刚要上前盘问,问询来的队长就一把拉住了他。之后恭敬地朝着马队弯腰行礼。两旁士兵不明所以,但也看出来了,这是来了大人物,赶紧跟着队长一同躬身行礼。直到这马队进了城,队长这才站直了身子。
    “头儿,那是什么人啊?”一个士兵问道。
    “不想活啦?!”队长恶狠狠的说了一声,这才低声道,“那一身黑袍可是官服,你们没见过,我倒是有幸见过一次。”
    士兵奇道:“我朝还有这样的官服?”
    队长低声道:“当然有!还有女官的官服呢,更没见过吧?我告诉你,你没 见过不奇怪,但凡见着这官服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经咔擦了……”队长大拇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士兵一惊,带着几分恐惧,道:“这些什么人啊?”
    “这可是南院的人。对了,南院你们可能没听说过。换个名字你们就知道了,大家都叫他们……密谍。”
    成州知府。
    知州李经伦坐在主位上,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在他对面,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
    “李知州如此紧张做甚?我们南院做事向来讲规矩,你若是没犯事,谁都不能把你怎样。”中年男子眯缝着眼轻笑道。
    “是是是。”李经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略微弯腰拱手道,“赵大人不在白州公干,来成州是为何事啊?”
    这位赵打人自然便是赵四,一早收到南院的飞鸽传书,听说林安之居然被下了牢狱。正巧他就在附近公干,这便领着人过来了。
    赵四眯缝着眼笑道:“李大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
    李经伦眼皮微跳,道:“还请指教。”
    赵四缓缓道:“我赵四是白州密谍统领不错,可统辖范围可是白州、平州、成州三州地界。白州那边军务较多,加上成州这边多是有经略使大人亲自过问,所以我便很少过来。不过这次嘛……倒是有些事情要找李大人请教下了。若是李大人这里请教不来,说不得就要麻烦经略使大人。”
    李经伦胆子再大,听到经略使三个字,也是心惊胆寒。
    大魏十道,除了河南道因为是皇城所在,所以不设经略使,其他九道共九名经略使主管军政事务。
    而这其中,西南道、正西道、西北道、正北道四道因为接壤北越和西晋,自然又以这四大经略使权力最大,说是一方王侯都不为过。
    而现在,这密谍统领赵四,竟然说是要惊动经略使?
    李经伦苦笑着低声道:“赵大人,您就别吓唬本官了。到底是什么事,您只管说,但凡本官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赵四淡淡地道:“那便是打人您的事了,我过来不过是知会您一声,咱们南院的巡察使被你麾下给扣了。对了,据说是关在大牢里,罪名是私通歹人劫狱。”
    这话听得李经伦目瞪口呆。
    先不说南院会不会做去监狱捞人这种事情,就算会,也不过是一纸文书就能解决。如果是一般的犯人,甚至都不用多高级别的密谍出马,便是一般密谍,就能做到。
    李经伦尴尬笑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麾下哪有人敢这么做?”
    赵四笑眯眯地道:“那我便不知了。不过此事必然是有的,传令给本官的,就是巡察使大人。”
    李经伦心头莫名泛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道:“敢问赵大人,是哪位巡察使大人路过我成州?”
    “林安之,林大人。”
    ……
    李论走在临安县的街道上,心情很是不错。那个林泰然已经下狱,一应的证据也都准备妥当。现在要做的,无非是等。那个漂亮的小娘子到了衙门,自然会有人知会她,要救自家相公唯有到李家找李论公子。等那小娘子找上门来,还不是搓圆捏扁由他。
    一想到那小娘子冷艳的模样和姣好的身姿,李论就觉得下身一阵火热。
    “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来?”李论低骂了声。
    旁边的管家赶紧上前赔笑道:“兴许是被吓着了,所以还没找着门路。”说着便朝身边一名护院模样的人打了个眼色,低喝道,“还不快去衙门问问,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护院赶紧奔去衙门口。
    临安县本就不打,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护院脸色很是怪异,道:“小的去衙门问过了,说是那小娘子根本就没去过衙门。”
    “什么?!”李论一怔,“她就不在乎她相公的死活?”
    护院躬身道:“听说这几日里,那小娘子照常出门买菜,别说衙门了,便是往日里跟那林泰然交好的几个衙役那里,她都不曾去过。”
    李论脸色阴晴不定,冷喝道:“走,去那院子里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林安之那小院子走去。
    祝霁月正在院子里晒被子,就听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就听一声闷响,大门就被踹开了。
    抬眼看去,就见那个公子哥李论带着让你站在大门口。
    “小娘子,还在忙着啊?”李论阴笑着走了过来。
    祝霁月眯缝着眼,心头琢磨着是不是先把这公子哥宰了,然后再去跟那县令桂敏茂理论。不过想着林安之交代的话,又有些犹豫。
    对于祝霁月来说,宰这么一个公子哥,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别说是成州、白州这些边关地界了,整个西南道上都不知道有多少风族子弟在军中。其中不少还是中层军官。而且风族向来是出了名的团结,祝霁月在风族中本身也有不小的名气,一旦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向来许多人乐意来做一次护花使者。
    祝霁月想明白了,于是便放缓和了语气,道:“这是我的家,给我滚出去!”
    李论在临安县嚣张跋扈了许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个当面骂他的。不怒反笑,这带刺的花朵儿岂不是更诱人?
    “哟,小娘子生起气来,当真是越发的美貌啊!”说着,拿起折扇就朝祝霁月下巴挑去。
    祝霁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只怕是要对不起那小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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