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说?”
    林安之心下很是好奇,大魏朝堂之上关于南莞的消息极少,而南院的主要方向也是在西晋和北越,对于南莞一块儿几乎是空白。林安之这几天里为了出行南莞的事情,也没少查阅相关资料,但是所得的有限的很,甚至连南莞归附的原因都没查到。
    听林安之这么问,乌鲁突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林安之做的功夫总算有了回报,乌鲁突也把南莞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整个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南莞和大魏边境摩擦几乎是每个月都会有的事情,双方其实都不太在意。
    大魏方面自然是强势方,屯兵十七万驻扎渝州,南莞最多也就是在边境一些村落肆虐,要想进攻大魏腹地,那根本是无稽之谈。而南莞方面,也是仗着地形优势和民风彪悍,不断少绕大魏边境。
    这几百年下来,双方都没有真正进攻对方的意思。
    一面是拿不下,一面是真打下来也无甚意思。
    毕竟南莞穷山恶水,大魏就算真拿下了,也不见得能统治。
    直到半年前的一天,李儒阁忽然调集重兵集结在南莞和大魏的边境。
    南莞朝廷震动,立刻调派大军迎接,双方在边境上自然是一场惨烈厮杀。
    南莞方面以为,这最多不过是大魏那位上柱国发疯,忽然兴起要打这么一场。但谁知道,就在边境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支军队忽然出现在了南莞都城落外。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都城攻陷,十日屠杀,只留下了皇族一脉。
    “那李儒阁就是个魔鬼!”乌鲁突咬牙切齿地道,“战场胜负各凭本事,但他竟然把都城里的男丁全部坑杀,整整七万人啊,一个活的男人都没留!之后还攻入祭坛圣地,把里面的祭祀全部吊死在圣地里,三百名尊贵的祭祀,全都被他下令挂在大殿中……说是要让我们的山神看看,侍奉他的人是什么下场!在这之后,更是假传圣旨,将在边境跟大魏军队对峙的十万南莞士兵引入山中绝地,也不攻打,只是放火烧山,将十万士兵活活烧死!”
    乌鲁突说着,眼眶就是一阵泛红,声音都颤抖起来。
    林安之眉头紧锁,如果真如乌鲁突所说,那李儒阁的手段确实有些残酷了。
    记忆中老太爷说起李儒阁这人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换句话说,这人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
    怎么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有如此残酷的手段,而且还凭着这把南莞给平了?
    至于说怎么摸到南莞都城的,想来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林安之沉思良久,这才道:“南莞的事情在大魏是绝密,我知道的很有限,今日听乌鲁突大人说起,才知道内里详情。”
    乌鲁突恨恨地道:“滥杀无辜,自然不敢大作宣传。”
    这其实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对北越和西晋的战略,南莞的事情一定要足够保密。虽然不能把十七万大军全从南方沿线抽调,但只要能调出十万左右的兵力,便已经相当的惊人。一旦投入到北方或者西方的前沿,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打发走了乌鲁突,林安之便招来了一名肖成明。
    “这次的三千城卫军中,有多少密谍?”林安之问道。
    肖成明道:“?潜龙一百二十人,夜枭五十人,都是有五年经验以上的熟手。”
    林安之微微点头,道:“调派五十人先前往渝州,我要尽可能详细的知道渝州方面的情报。”
    “是。”肖成明躬身行礼。
    末了又有些疑惑,道:“少爷怎么忽然对渝州感兴趣了?”
    林安之沉吟了下,这才把从乌鲁突那里听到的事情是了一遍。
    肖成明虽然级别不够,但一早就从林安之那里听说了南莞归附的事情,不过当听到说李儒阁坑杀七万男丁,烧死十万士兵的时候,也是被惊得面无人色。南莞以前虽说是敌国,但坑杀的也是人命。那些士兵暂且不说,但那七万男丁可都是一般百姓啊。
    “李大将军行事实在是有些……有些……大胆。”肖成明有些结巴。
    林安之没好气地道:“岂止是大胆,简直是丧心病狂!”说着便皱了皱眉头,“我就说南莞怎么一定要和大魏皇家结亲,感情是被这一通给杀怕了。这就想着弄一张皇家的牌在手上,日后一旦有什么事情好有些底牌。”
    说到这里便又是一阵冷笑:“南莞只怕是算盘打得美了,真以为迎娶了长公主殿下,就能保得安全了?”
    旁人不知道,但林安之可清楚的很,那位神宗皇帝陛下,可是真正的冷酷无情,别说是想要迎娶长公主的南莞了,便是对他自己的几个子女,也从来没有当成骨血看待。
    这话题肖成明不敢接嘴,只是问道:“先去渝州的五十人,潜龙和夜枭如何分配?”
    林安之道:“这个你比我有经验,看着办便是。”
    “是。”
    肖成明离开后,林安之再次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一身戎装的祝霁月和李雯走了进来。
    同样发现林安之的神色不对,祝霁月便问了句。对这两位,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安之把赵西来和乌鲁突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遍。
    听到李儒阁坑杀南莞都城七万男丁,祝霁月便眯缝起了双眼,听到放火烧死十万士卒的时候,祝霁月更是眉梢微扬。李雯倒是面色不变,就跟听说书一样。
    “这李儒阁倒是个人物。”祝霁月缓缓道。
    林安之轻轻点头,叹气道:“这个十七万人,这便是要杀到南莞害怕。大魏跟南莞交战数百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狠辣的角色。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没有这么一通大杀特杀,南莞还真不见得能投降。”
    “所以,你对李儒阁还有些钦佩?”祝霁月挑了挑眉毛。
    林安之揉了揉鼻子,道:“也算不得钦佩吧,不过确实有些手段。”
    祝霁月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去渝州是为了长公主一事,难不成你真打算节外生枝,去招惹李儒阁?渝州的事情相信朝廷多少都知道一些,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管,不见得就真希望你现在去管。”
    林安之眉头紧锁,良久才叹了口气,自嘲道:“说的也是。而且李儒阁和那马兴禄可不同,他在渝州是真正的权势滔天,我也没有密谍的人可以用。而且南莞一事,说不得还要他帮忙才行。”
    “如此想最好,我就怕你到时候犯浑,和李儒阁顶上。”祝霁月说道。
    想明白了这个,林安之眉头舒展,朝着祝霁月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有你在边上的吗,怎么会犯浑呢?话说,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咱们也有些日子没有谈心了。”
    祝霁月顿时脸颊绯红,谈心这个词的由来,便是两人在长风诗会那一晚开始。
    旁边的李雯却是不知道,睁大了眼,拍手道:“好啊,我最喜欢跟安之哥哥谈心了!”
    祝霁月恶狠狠地瞪了林安之一眼,转而脸颊更红了。
    ……
    渝州。
    已然是春中,但渝州依然寒冷无比,倒不是温度上不去,而是厚重的湿气浸湿了衣服,便是穿再多,也会感到刺骨的冰冻。
    城主府最深处,那一座森冷肃然的房间里,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端坐其上。他面容精烁消瘦,颧骨极高,嘴唇极薄,按面相说,这便是福薄之人,但谁又能想到,这名老者便是整个渝州的实际统治者,大魏五大上柱国之一的李儒阁。
    在堂间是一名身背白色羽毛的传令兵,他半跪于地,恭敬的低着头。
    “新任的怀化大将军林安之要来?”李儒阁眯缝着眼,“可是老林家的林安之?”
    “回大人,正是。”
    “他来做甚?”李儒阁问道。
    “说是来渝州公干,但内里到底是为何,却没有消息传出。不过皇城有消息说,这次过来应该是因为长公主婚配一事。”传令兵说道。
    李儒阁微微沉吟,便自语道:“南莞世子已经派人去皇城提亲,传来消息是说陛下已然同意,这时候来的不是长公主,来个林安之干什么?”
    站在李儒阁身旁的幕僚挥了挥手,那传令兵躬身退下。
    “大人,您看林安之是不是为您而来?”幕僚低声道。
    李儒阁微微摇头:“陛下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那万一……”
    李儒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件事便这样放下,不要去招惹林安之。若是他要办什么案子,或是什么别的需求,全力配合就是。”
    “是。”
    “你也下去吧。”李儒阁道。
    幕僚躬身退下,这宽敞的议事厅中,便只剩下了李儒阁一人。
    他眼帘低垂,良久嘴角才泛起一抹古怪笑容。
    “当年那襁褓中的婴儿,终究是长大了。只是……真的值得吗?到底是你不死心,还是那老狗不死心?”李儒阁喃喃低语道。
    而就在李儒阁喃喃低语的同时,远在大魏的国土的另一侧,那阴森冰冷的老宅子里,老太爷眯缝着的眼缓缓睁开了。
    不过是过了年于,老太爷脸上的皱纹便更深了,苍老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渗人的灰白。在这阴森黑暗的房间中,便如同具枯瘦的僵尸一般。
    “少爷去了渝州,算日子再有一月左右就能到了。”老管家恭声说道。
    老太爷缓缓道:“李儒阁那边有什么消息?”
    “李儒阁屠了南莞都城七万人,只留下了皇族一脉。南莞被杀怕了,便归附了。”老管家回道。
    老太爷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那老东西表面看一副书生气,内里却是心狠手辣。论杀人,他可不必我差。”
    “李儒阁怎么能跟老太爷您比。”老管家说道。
    老太爷瞄了他一眼:“你这阉狗,这是在挤兑我?”
    “老奴不敢。”
    老太爷轻哼了一声,缓缓道:“让林旭来见我。”
    老管家眉梢轻扬,低声道:“老爷准备用那边的人?”
    “渝州可不是什么好地界,若是不做好准备,小猴子只怕难活着离开。”老太爷说着,不等老管家开口,便接着道,“天下间有理由有能力动小猴子的,不超过五人。李儒阁,一定是其中之一。”
    老管家身子一震,脸上露出不敢相信之色:“他敢?!”
    老太爷冷冷一笑:“你知道个屁!去,让林旭回来。”
    “是!”
    目送老管家背影离去,老太爷阴毒冰冷的眼眸中光华渐渐暗淡,苍白枯瘦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疲惫。
    “人心难测。”老太爷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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