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沉吟半晌,道:“司徒敬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林安之已经在心头道歉,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云河这家伙给我林安之挖了个大坑。司徒兄,只能拖你来填坑了。
    “司徒敬是谁?”司命大人脸色有些茫然,明显不知道这是哪位。
    云河在边上贼笑,知道林安之虽然脸上表情不变,但总算是看出了门道,这第一时间就拖道友下水的本事,当真是一等一的,不愧是咱们南院最风光无限的巡察使。
    “司徒敬是兵部侍郎司徒伯南的长子,本身相貌堂堂,文韬武略无不精通。长风亭一役,明面上是我在指挥,但背后的所有调度,都是此人负责。原本是没有官身,长风亭一役后,因为战功显著,礼部、吏部,外加宰相曹正风,三司同时举荐,推荐其接任左羽林军骁骑尉职务。如此功绩,便是安之也自愧不如。”林安之满脸赞叹,眼中的仰慕之情几乎要满溢而出。
    云河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林安之这当面说谎的本事,当真是天下无双。
    司命大人或许不了解长风亭一役城楼上的详情,但云河是亲手经办,可是再清楚不过。
    司徒敬硬朗是够硬朗,哪怕害怕的双腿哆嗦,最后也没有去长风亭,而是选择留下来跟林安之共上城头御敌。便是这一点,司徒敬便足以让人佩服。
    但佩服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但凡在城楼上的士兵,谁不知道司徒敬被吓得腿肚子发软,叛军攻城之时就卷缩在城头,顶着块盾牌直哆嗦。
    至于说指挥长风亭一役,那个更是无从说起。
    从派祝霁月诸女求援,到后面率领南院密谍死守城楼,这里面有哪一件跟司徒敬有关系?
    云河砸吧了砸吧嘴,心说林安之你小子想跑路没关系,但可不能把大魏的百年大计给搭进去。
    “云河认为,司徒敬不可。”云河躬身道。
    司命大人听林安之说的玄乎,正想着让人把司徒敬的资料调来一看,便听到了云河的话。
    云河倒是老实的很,也不直接反驳林安之,只是把长风亭一役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林安之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司命大人的脸上笑意便越发的浓了。
    “不错不错,不光有谋略,还有急智。”司命大人笑眯眯地看着林安之。
    林安之心知不妙,眯缝着眼,眼珠微微一转,眼眶便红了。
    司命大人掀了掀眼帘,道:“别哭,好好说,看怎么说服我。”
    林安之声音哽咽,道:“长风亭一役便不必多说,刚才云河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下官险死还生,能逃出生天,也都多亏了禁军救援及时。之后平州之乱,那马兴禄手掌重兵,若非是手下大将临时反水,我也已经死了多日了。最后便是那阴水湖上,夜雨楼主有多恐怖?五名八品高手围攻,还把他冲破重围到了下官面前。之后更是湖水倒灌,将下官卷入湖底……”
    “嗯嗯……然后呢?”
    “安之年岁不大,但已历经生死数次。现如今,只觉得心已倦了,只想辞官回家,告老还乡。”林安之抹着莫须有的眼泪说道。
    司命大人望天,长叹了一口气:“安之啊,安之啊!”
    “安之在!”
    “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司命大人痛心疾首地道,“你年纪轻轻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劫难,知道这叫什么吗?”
    林安之有些发呆,司命大人飙起戏来,那悲痛的神色,那惋惜的眼神,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怎么看都比林安之专业了无数倍!
    “这叫什么?”林安之有些呆呆的问道。
    “这叫洪福齐天!”司命大人痛惜道,“你可听过一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你经历的一切,是上天对你的磨练啊!我之前还怜惜你的遭遇,现在想来,那之前种种,便是为了今日出使南莞所准备。”
    林安之已经被彻底惊呆了,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司命大人当真是一流的。
    半晌,他才咽了口唾沫:“其实我长得不够帅。”
    司命大人道:“能同时迷倒圣魔两道两位圣女,这便够了!”
    “我……我权利不够大……”
    “今日起,本官便要修长假,委任南院巡察使林安之,全权代理南院司命之职!”
    “我……我……”
    “千万别说学识不够!”司命大人打断了林安之的话,“能让苏冉勋大人亲口点名说是大魏文坛领袖,若还说学识不够,那大魏便没有学识够的人了!”
    林安之都快哭出来了,终于是咬着牙说出了最后一条:“我官职不够高!”
    司命大人面色一敛,从宽大的长袖里摸出一个明黄色的卷宗,轻轻展开,就见背面用亮金色写着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圣旨。
    “林安之接旨!”司命大人沉声道。
    林安之拜倒于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命南院巡察使太学院学士林安之任怀化大将军一职,钦此。”
    “谢主隆恩。”
    林安之站起身来,满脸苦涩。
    司命大人笑眯眯地道:“正三品大员,够大了吧?”
    “够大了。”林安之哭丧着脸道。
    这便已经是中午,林安之也没直接回林府,便去了考场。
    刚到考场苏冉勋便笑着把他又拉了出去,之后朝着林安之拱手,道:“恭喜林大人,贺喜林大人!”
    林安之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感情这老家伙早就知道了,这合着是跟司命大人一起在阴他啊!这才回过味来,往年科考都是礼部为主,国子监为辅。为何今年却偏生成了国子监为主,鸿胪寺为辅了。
    原来这多出来的国子监名额,就是给他准备的。
    林安之这时候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当时还在笑李栋,怎么礼部的人不来,反倒是把他这鸿胪寺的官儿给弄来了。感情不光是李栋,自个儿也是在被算计着。
    林安之咬牙切齿,苏冉勋便忍不住失笑:“以后林大人见着本官,可就千万别自称下官了,怀化大将军,这可是正三品的官员了。”
    林安之恨不得要这老家伙两口:“屁!就是个武散官,一个虚头巴脑的虚职,还得给你们卖命!到底怎么回事,你今日不给我说清楚,别想我放你走!”
    苏冉勋笑道:“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安之怒道:“当然是真话!”
    苏冉勋笑了笑,拱手道:“真话自然是,大魏上下有能力担任南莞使者重任者,唯有林大人一人!”
    林安之砸吧了砸吧嘴:“那假话呢?”
    苏冉勋眯缝着眼,轻声道:“暂避锋芒。”
    林安之微微沉吟,心头便是一动,低声道:“太子要搬出东宫,开设太子府?”
    苏冉勋笑眯眯地,跟只老狐狸一样:“我可什么都没说,林大人都是自己猜的。”
    林安之面色冷凝,沉吟半晌,这才朝苏冉勋躬身行礼:“多谢苏大人指教。”
    “好说好说。”苏冉勋笑呵呵地道。
    两人回了考场,对刚才的事情便是一字不提。
    李栋倒是很奇怪,不知道两人出去说了什么,怎么一脸激动的林大人,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满脸平静的回来了。
    这时候在考场上,也不好出声询问。
    终于到了点,考生们纷纷交了试卷,之后一个个考场大门打开,一股清风吹进考场内,便觉得空气仿佛都清新了许多。
    考生们也顾不得其他,跟三位主考官行了一礼,便匆匆出了考场大门。
    考试已成定局,能否上榜便是等着放榜的日子了,先在最紧要的,是解决这一身的味道。
    皇城内是有公共澡堂子的,便如同往年一样,这二月十七便是考生包场。这时候,也没人敢去跟考生们挤。这一晚澡堂味道的酸爽,除了考生便没有活人受得了。
    李元木倒是没急着走,恭恭敬敬地朝林安之三人行了一礼,这才缓步走出去。
    这便落在了最后,比起其他考生来,看着倒是多了几分从容不迫。
    苏冉勋点头道:“此子倒是不错。”
    林安之笑道:“这是江南府刺史李松鹤家的孩子,叫李元木。”
    苏冉勋奇道:“林大人认识?”
    林安之微笑道:“年前江南公干,见过几面。”
    “评价如何?”
    “能屈能伸,进退有据。”
    只是八字点评,苏冉勋便明白,身旁这位林家少爷,和那个李元木怕是有过一段交集。看李元木最后的态度……
    苏冉勋心头便是有数。
    监考完毕,考生们是放假了,但三位主考的工作却是从这时候真正开始。
    大魏批改考卷向来是糊名、抄录一起。
    林安之当然是不需要去弄假,以他南院巡察使的身份,自然也没人敢递这个条子。
    不得不说,今年监考名单一公布,外面做那杀头买卖的便是哀声一片。南院的人都弄去监考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在旁人眼里,什么国子监学士都是假的,林安之身上最耀眼的官职,还是那南院巡察使。
    糊名是三名主考亲自动手,抄录便是有别的官员。所有考卷分为了三垛,三位主考每人一叠。每糊好一张卷子,便递给抄录的官员。
    一个通宵的功夫,总算是处理好,之后这些卷宗便要发往礼部,由礼部批阅。合格者送返国子监,交由国子监祭酒苏冉勋过目。
    之后才回传入皇宫,若是皇帝陛下有兴趣,也会翻阅一下。但大部分时候皇帝陛下都不会看的,会等国子监祭酒排出前十,再从中挑选观看。
    忙了一整夜,林安之总算是回了林府。
    刚一进门,便如同往日一样,被祝霁月拎着扔进了澡堂子里。
    洗浴干净了,林安之才把一众丫头召集了起来,把今天升官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有丫头都瞪大了眼,翠微更是双眼通红。
    怀化大将军,这可是正三品的大员啊!
    当年老太爷最高也就做到了骠骑大将军,但看品阶,也不过是正二品武散官。现在小少爷才多大,竟然就做到了正三品。
    当然,于这些丫头而言,两者不过是差了一个品阶。
    但实际上,骠骑大将军虽然也是武散官,但老太爷可是实打实的统领全国兵马,稳坐军方头把交椅的实权人物。而林安之,不过个挂了怀化大将军的虚职,手下一个兵都没有。
    两者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这册封来的太过古怪。
    祝霁月便皱了皱眉头:“为何忽然给你升官,还是这么大的一个武散官?”
    林安之苦笑,这才说出了另一个消息。
    听说林安之可能要“出使”南莞,诸女便又是哭哭啼啼。
    江南府一行,可是让诸女真的怕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两个月,诸女都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
    哪怕是最有主见的翠微,林安之于她也是如同天地般的存在。当时得知林安之有可能死去的消息,翠微表面上依然冷静,但内心底的惶恐,不见得比其他小丫头少半分。
    “不急,此事还早,说不定到时候不用出使南莞呢?”林安之笑了笑。
    其实他心底一早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官衔都封下来了,这便是一切都定下。不过现在大魏应该不会行动,按惯例会等到南莞的使节先行到皇城,之后再由林安之一路护送前往南莞。
    按照南莞的面积大小,应该会设立州府,巡抚人选多半会从李儒阁上柱国的军中挑选,甚至有可能就是李儒阁本人。
    毕竟南莞初平,一切依然以稳定为主。
    要对付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族,常年和他作战的李儒阁必然是最佳选择。
    而林安之过去,多半是要负责建立密谍的架构。
    林安之有些头疼,管理密谍的事情,还可以在南院里跟着云河慢慢学,但要说凭空建立一个密谍网络,那便有些超出他能力范围了。
    召集了四个老奴,林安之把事情说了一遍。
    四个老奴便是面面相觑,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便是他们也没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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