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下有十余名身着黑衣,腰佩长刀的人正迎接着,见着这四人,这十余人便微微躬身,双手在胸前摆出了一个火焰模样的手势。
    “见过四位供奉。”
    四名供奉同样微微低头,双手在胸前摆出同样的手势,便算是还礼。
    “湖上怎么回事?”其中一名供奉问道。
    “听说是水师在围剿对面水寨。”一人恭敬回答道。
    那问话的黑翼老者皱了皱眉头:“他们两方想来勾搭成奸,怎么忽然就闹起来了。”
    “供奉一直闭关修炼,所以有所不知……”
    这人便把最近江南府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从刘恩峰的银子被王家黑了开始说起,到之后刘恩峰状告王家和江南水师,林安之坐堂撑场。到后来,江南水师被逼无奈,把吞金肚里的银子给吐了出来。
    “听闻前几日秦苑清和南院巡察使林安之冲突,双方在州府大打出手。林安之被打成了猪头,放话要灭了圣芯庵道统,秦苑清震怒,虽然拿林安之这南院巡察使没办法,但却能对付林安之的手下。于是就传了太子令牌,命江南水师整肃周边,围剿以刘恩峰为首的水寇。”
    供奉皱眉沉吟了片刻,问道:“消息属实吗?”
    “属实,亲眼所见。”
    听属下这么回答,这名供奉便不再纠缠,问道:“楼主可有回来?”
    “三日前便回来了,正在大殿中恭候诸位供奉大驾。”
    “前面领路。”
    十余人在前面带路,很快便的一个山洞前,山洞外由一座巨大的石门封锁。
    那下属在石门上摸索了片刻,便听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石门缓缓升起。
    “诸位供奉里面请,此处我们便不能进去了。”下属行礼说道。
    几名供奉没有耽搁,抬步走了进去,只是片刻后,石门便又缓缓合拢。
    石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在那中央,是一座高逾三丈的不动明王雕像。
    雕像前,一名灰衣人背对诸人负手而立。
    供奉们站做一派,齐齐朝着灰衣人躬身行礼:“见过楼主。”
    灰衣人转过身,就见他五十岁上下,鹰钩鼻,颧骨高耸,一对眸子竟然呈诡异的银色。
    “事情办好了吗?”夜雨楼主轻声问道。
    “回楼主,已经办妥了。其中一名黑袍人从衣衫下取出一个长匣子,双手捧到夜雨楼主身前。
    夜雨楼主眼中闪过一抹精芒,轻轻抬手,那匣子便自动飞入了他的手中。
    只是微微用力,匣子便破碎,露出其中一柄无鞘长剑。
    剑身样式古朴,并不见渗人的寒芒,但其上隐隐有毫光闪烁。光华含而不露,隐藏杀意。
    “大魏三大名剑,问天、破乱、计都。传说中问天在神宗皇帝手中,破乱在太子纳兰容若处,这计都便一直在千刃宗藏着。没想着,竟然真有见着的一天。”
    夜雨楼主细细观赏计都剑,旁的四名供奉也在候着。
    良久过去,一名供奉忽然道:“楼主,林安之一事打算如何处置?”
    “夜雨楼行事,一击不中便不再沾手,便是那边的要求,规矩便是规矩。”夜雨楼主说道。
    那供奉微有些迟疑,道:“但这任务是那边下达的……”
    夜雨楼主淡淡地道:“他们给的消息不全,不曾想林安之本身便是南院高手,身旁更有七品高手随侍。我们折损了人手便算是仁至义尽,他们还能有什么说辞。倒是你怎么忽然说起林安之的事?”
    供奉道:“归来时见湖面上火光冲天,询问帮众才知是水师围剿水寨。起因便是林安之和秦苑清起了冲突。那林安之就在江南府,便想着若是要继续动手,倒是方便。”
    夜雨楼主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笑意:“便是如此?”
    “便是如此。”供奉说道。
    夜雨楼主缓缓道:“张供奉,你入我夜雨楼也三十余年了,觉得楼里带你如何?”
    张供奉神色不变,沉声道:“楼主带我不敢说恩重如山,但也是仁至义尽,张某感激之至。”
    “既然如此,为何要背叛我夜雨楼?”
    这话一出,旁边三名供奉都是一惊,立刻朝旁退出两步,和那张供奉保持距离。
    张供奉却依然神色不变,道:“楼主此话怎讲?”
    夜雨楼主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笑容,举起手中计都剑。
    “月见迷迭,传说中是五毒教长老毒仙孙善的独门毒药。二十年前五毒教覆灭,毒仙孙善便失踪,月见迷迭也随之隐于江湖。但今日,这月见迷迭为何这会出现在计都剑的剑柄上?”
    张供奉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是一片赞叹之色。
    “八品上便是连月见迷迭也不怕了吗?当真百毒不侵?”张供奉叹了口气。
    “说出你是谁派来的,我让你活着离开。”夜雨楼主道。
    旁边几个供奉立刻惊呼道:“楼主,不可放虎归山!”
    夜雨楼主嘴角泛起一抹浅笑:“此事我说了算。”
    张供奉也没再言语,缓缓摘下风帽,露出一张正方正的脸庞,看上去四十来岁,带着几分沧桑。褪下那一身黑袍,露出其中劲装。
    他抬手朝夜雨楼主抱拳道:“张放鹤,有请夜雨楼主指教!”
    夜雨楼主轻笑:“当真是嫌死的不够痛快吗?活着有哪里不好,只要说出幕后主使,你就可以自由离开。你十六岁入夜雨楼,为楼里做了二十年事,功劳苦劳皆不可计算。今日,再加一个名字,就能换你一条命。这生意,可是不划算?”
    张放鹤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楼主觉得划算,我却觉得亏到骨子里。二十年来一直杀不想杀的人,今日就想试试杀个想杀的。”
    旁边一名供奉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朝着张放鹤就扑了过来。
    张放鹤神色不变,就在那供奉扑到身前的一刹那,他身体微微弯曲,之后猛然拔起,朝着那供奉就撞了上去。
    就听“轰”一声巨响,那名供奉和张放鹤在空中对了一拳,便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另外两人见了,又惊又怒,也一齐朝着张放鹤扑了过来。
    但张放鹤却是不急不忙一手迎向左侧那人,借势一个转身,右拳便朝右边那名供奉轰了上去。
    三人一交手,那两名供奉便退后了一步。但张放鹤却是不退反进,一步跨出,便又是两拳。
    两名供奉厉喝着,再次迎了上去。
    在夜雨楼主面前,他们可不敢后退半步。
    张放鹤面色冷凝,一步两拳,愣是用如同江河般滔滔不绝的拳势,把两人逼到了墙角。
    十步走完,张放鹤收拳,弹身退开。
    此刻,他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那两名供奉却同时喷出鲜血来。
    “果然是好功夫。”夜雨楼主脸上泛起一抹赞许,“江湖中流传最广的‘冲拳十二步’,能练到你这种火候的,全天下恐怕不超过三人。若是真能打完十二步,今日这蛇山你便是想随意走动,本座也不敢拦你。”
    张放鹤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道:“可惜了。”
    三名供奉又惊又怒,正要一起再上,夜雨楼主便抬手阻止:“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话语间,他左手持剑负于身后,缓缓朝前踏出一步。
    只是这一步,张放鹤的脸色便是骤变,一股无形的压力宛若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头。
    他大口喘息着,汗水不断从额头和背心流出。
    “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是谁让你来的,我给你一条活路。夜雨楼信誉你清楚,我既然说了,便不会食言。”夜雨楼主缓缓道。
    张放鹤咧嘴一笑:“楼主的信誉自然是极好,不过我张放鹤的信誉可也不差,答应了旁人不能说,那自然是不能说。”
    夜雨楼主那银色眸子中闪过一抹寒芒:“那便去死吧。”
    话音落下,他遥遥朝张放鹤拍出一掌。
    张放鹤一声厉喝,双腿猛然用力,全身骨节在重压下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之后便是一躬身,抬手就是一拳打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
    张放鹤的身体像被犀牛撞击,猛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当真是奇才,若是能再熬个十年八年,冲拳十二步想来能练满十二之数。那时候,下任楼主的位置必然非你莫属。”夜雨楼主轻叹了口气,“当真是可惜了……”
    正要转身吩咐人把张放鹤的尸体处理下,便见那墙角的张放鹤竟然动了一下。
    他摇摇晃晃得撑起身子,夜雨楼主强大的真元力已经让他七窍流血,身上的毛孔更是隐隐有血珠渗出。
    “楼主,还没完呢。”
    张放鹤咧嘴笑了笑,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浑身血污狼狈不堪,但气势却不断拔高的张放鹤,夜雨楼主的脸上泛起一抹惊讶之色。
    “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借着本座的攻击,将冲拳十二步突破了一步?”
    夜雨楼主说着,便又是叹了口气,脸上的惋惜已经不用言表。
    “但这又如何?依然是个死。”
    说着,便再次遥遥朝张放鹤拍出一掌。
    张放鹤吐出一口浊气,一个箭步跨出,浑身气劲激荡,拳意游走全身。
    他吐气开声暴喝,朝着夜雨楼主便是一拳,
    两拳,
    三拳……
    一步一拳,一拳一步,竟是迎着夜雨楼主的掌风破浪而行,一步步打到了夜雨楼主身前。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山洞仿佛都在这一击中颤抖。
    张放鹤的身子再次飞起,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爬起来。
    夜雨楼主收回手,掌心微红。
    张放鹤的冲拳十二步,竟是凭着不断开凿,硬生生打穿三丈的距离,在他手上留下了一个痕迹。
    一名供奉快步到了张放鹤身旁,蹲下身子探了下他鼻息。
    “楼主,还活着。”供奉探了下他的脉搏,“全身经络寸断,功夫废了。”
    夜雨楼主淡淡地动:“先押下去,等明日一早便召集所有帮众,当众凌迟。”
    供奉点头称是,立刻召来帮众,把张放鹤给押了下去。
    三名供奉心头恨极了张放鹤,想着明日把这厮凌迟处死,这时候反倒是怕他死了,悄悄摸出颗珍贵伤药,给他灌了下去。
    夜雨楼主自然是瞧见了这些小动作,但也不说破。
    唯一可惜的是,这么个人才,竟然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想着,便又是叹了口气。
    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抬步走出山洞,就见许多夜雨楼的帮众站在岸边,朝着远处张望。
    远处的湖面上灯火通明,能清晰的看到无数舰船朝着这边驶来。
    夜雨楼主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在山顶瞭望的帮众已经下来,到了他身旁行礼道:“回楼主,像是水师的人在围堵那帮水寇,双方追着朝我们这边来了。”
    “还有多久到我们这里?”
    “最多两个时辰。”
    夜雨楼主眉梢微皱,这倒真是无妄之灾。
    若是让那些水寇上了岸,水师的人也跟着上来,那倒是个麻烦事情。
    “传话给刘恩峰,不想死的话,就离蛇山远一些。否则不用等水师杀他,我便派人要了他的狗命。”
    “是!”
    眼见那帮众要走,夜雨楼主心头微动,道:“且慢,先去吩咐人准备船只,一干人等都上船等候。”
    那帮众一愣,转而便是满脸震惊:“楼主,您是怕……”
    “以防万一而已,无需多言,快去。”
    “是。”
    传令的人很快就换了一身水靠,一头就扎进了阴水湖里。
    这人叫谢俞,本身修为不高,只是堪堪到了一品左右,但在夜雨楼里,他却是水性第一的人物。他跳入水中,便是游鱼和他相比,速度都略有不如。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谢俞便到了江南水寨船队中,那艘最大的旗舰旁。
    猛然冒出水,把着船身大叫道:“水寨的朋友,听到请出来说话!”
    运转内功高喊,饶是在嘈杂的湖面上,依然能传出去很远。很快的,船上的人便注意到了他。
    那水寇面色有些警惕:“你是什么人?”
    “兄弟是蛇山上的,来此告知诸位,不要再接近蛇山了。”谢俞高声道。
    水寇转头,似乎对谁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便转头,大声道:“我家主上在船上,还请上来说话。”说着,便将船舷处的绳梯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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