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里,林安之便没有再去南院衙门,每日里躲在厨房,研究着那去疤痕的药物。
    而祝霁月也长了心,没有再给林安之单独相处的机会,正借着保护之名,把李雯和祝月华都叫了来。但凡两人相处,李雯和祝月华就必然在一旁候着。
    有了这么两盏长明灯,林安之也没好意思再叫祝霁月脱了衣服检查伤口。
    他自然不知道,就在这几天足不出户的日子里,皇城内已经掀起了一片热潮。
    一曲《琵琶行》已然在皇城传开,那薰兰坊的苏皖还专为其谱曲一首。
    据说当朝宰相兼太子太傅曹正风,看了那琵琶行诗词后,拍案叫绝,大叹大魏文坛后继有人。
    又说神宗陛下见了此诗后,专程命人请了薰兰坊的苏皖进宫,于皇家深宫里弹唱。
    或许唯一让人遗憾的,便是那一扇写了琵琶行的屏风。据说是在搬运中出了岔子,被一把火焚之于烬。
    但这又如何?
    题字的屏风不在了,题字的人却还在。
    林家小公子的盛名,在这皇城内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不是碍着他南院巡察使的名头,只怕早就有人登门请字了。
    至于说林安之所说的,这诗乃他先生所著一事,所有人都是付之一笑。
    若有此等文采,又哪会甘于做个教书先生?
    于林安之而言,这几日的努力没有白费,祝霁月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在恢复着。至于说胸腹间的那道伤疤,林安之自然是没法亲眼看了,不过悄悄问了下李雯,倒是说也在恢复,不过速度却慢了许多。
    临近中午时分,林安之刚从厨房出来,就听说有客人来了。
    到了前院客厅,就见云河正坐在堂前。
    “总算是见着咱们大魏新晋名士了。”云河笑道。
    林安之听得一头雾水:“云兄,这话怎么说?”
    云河嘿笑道:“你这几日偷闲在家中躲着不出,我行走各衙门口,就成了众矢之的。这十日里收到的请帖不下百数,说是邀我前往,但名录中都带着咱们林大诗仙的名字。”说着便又是一阵嘿笑,“薰兰坊中一曲琵琶行,便是连咱们大魏的乐府令大人,都亲自去了南院衙门口,为的就是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巡察使大人。”
    林安之听了,老脸有些泛红,搓着手道:“不是说了吗,那琵琶行不是我所著,实乃我家先生写的。”
    云河叹了口气:“连那诗中故事都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你还跟我狡辩?安之啊安之啊,亏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还想瞒我。”
    林安之听得神色怪异:“还有故事?”
    云河听着,有些上火:“我问你,当日你从半雪河沿河而上,多日不闻丝竹之声,是否觉得百无聊奈?”
    “是。”
    “在半雪河上,是否听得一曲琵琶音,便引为天籁,寻声而去?”
    “也是没错……可是……”
    “别插嘴!听了琵琶曲后,是否便邀请那弹奏的苏皖出来相见?”
    “是有这么回事,但是……”
    “听我说完!那苏皖是否于画舫中为你弹奏了《霓裳羽衣曲》?”云河嘴角带着鄙视冷笑,“情景有别,但意境却无差。诗中词字与那半雪河上偶遇句句相扣,你还敢说那琵琶行,不是你为苏皖所做?”
    林安之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事儿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外面风言风语,都给解读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回头一想,换作是自己,听了这些许故事,只怕也会当那琵琶行是专为苏皖所写。
    云河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安之的肩头,道:“这两日,就连司命大人都在问我,说你和那薰兰坊的苏皖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回事?那是司命大人啊!年前西晋和我大魏陈兵数十万于边境,她老人家都不曾撩下眼皮,现在却因为你的事情开了金口。安之啊,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林安之听着,气的牙痒痒,停了这句才发现,这货就是专程来调侃自己的。
    他没好气地瞪了云河一眼:“咱们云大管家莫不是专程来戏弄我?到底有什么事直说,不然别怪我送客了。”
    云河嘿笑道:“司命大人让我传令,说长风诗会,你必须参加。往年长风诗会让西晋占尽风头,今年你怎么也要为我大魏争口气。就算写不出新诗,仗着琵琶行的风头无双,硬压他们也是好的。”
    林安之揉了揉鼻梁,现在外面风声传成这样,那长风诗会看来是真跑不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原本也没打算拒绝邀请倒是。
    “麻烦云兄帮我回司命大人,就说安之应下了。”林安之说道。
    听了这话,云河终于舒了口气:“如此就好,我这便去找长风诗会的人,为你要一封请帖来。凭着这一股风头,长风诗会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这话听得林安之神色古怪,连云河都看出了异样。
    “怎么了?怕长风诗不发请帖?”云河皱了皱眉头,语音凝重地道,“这么一说,往年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安之纵是文名再大,终究是年轻了些。不过司命大人的面子,他们怎么都要卖几分吧?”
    这话说得有些犹豫,明显少了几分底气。
    林安之舔了舔嘴唇,然后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上,翻了几个抽屉,好不容易从最底下翻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递到了云河面前。
    云河满头雾水,打开信封看了一眼,脸上便是一片震惊之色。
    “那个……年前在银月城,圣芯庵的秦苑清便邀请了一次,不过我当时没答应。前些日子到了皇城,她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请帖送来了。我原本没打算去,不过司命大人既然有令,去去倒也无妨。”
    林安之搔着头,神情很是腼腆羞涩。
    云河走了,带着深深的懊恼,带着强烈的不爽。
    临走前问了下林安之和秦苑清的关系,林安之只说是点头之交。
    云河有些将信将疑。
    秦苑清的名声不显,或者说许多人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以云河的身份自然清楚那位圣芯庵入世弟子的份量。
    要是往日里说那位秦仙子会和林安之有什么龌蹉,云河打死都不会相信。
    但现在,便是有几分怀疑了,实在是林安之有些太过妖孽。
    毕竟,这位林家小公子连苏皖都拿下了。
    苏皖在大魏皇城可是名头极大,皇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特别是,这位平日里从不对谁假以颜色的大才女,在皇宫夜宴当晚,一曲琵琶行毕,语音哽塞泪湿长襟。
    那雨落梨花的模样,便惹来了神宗皇帝询问。
    那“半雪河上琵琶行”的故事,最初便是由这里传出来的。
    据说几位娘娘听了,也是眼眶湿润低声抽泣,当场便嚷着要皇帝陛下赐婚,让这琵琶行引以为佳话传承下去。
    好在皇帝陛下最终是没应允,不然林安之就又多了个便宜媳妇。
    这些话云河当然没说,不过林安之把张扬叫了问了下,便全然知晓。
    “少爷这几日炼药,吩咐说不许打扰,所以小的就没说了。”张扬神色有些尴尬,更有些崇拜。
    张扬不是林安之,他每日里在皇城内走动,听得最多的便是半雪河上琵琶行的故事。
    这真是让张扬好生佩服。
    论斩获美人的本事,自家少爷当世不作第二人想!
    林安之却有些心虚,低声道:“那边院子里可知道此事?”
    张扬立刻明白自家少爷的意思,低声道:“月华姑娘经常出去,那边院子多半是已经知晓。不过属下观那位近日对少爷少了些许火气,多了几分温柔。所以属下判断,不是坏事!”
    “甚好!”
    林安之去了厨房,取了放凉的膏药,调头就去了祝霁月的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林安之依然躲在林府里。任由外面传得风言风语,他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炼祛疤药。
    终于长风诗会渐近,眼看着就剩半个月了,云河再次出现在了林府里。
    “司命大人说,休息也休息够了,躲也躲得差不多了,就该出去见见人了。”
    于是第二日,林安之就出现在了南院衙门里。
    不过中间倒也发生了件趣事,当林府大门打开,林安之抬步走出的时候,就见府门外停满了马车。
    没等林安之回过神来,就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是林大人,林大人出来了”,于是乎马车里涌出无数人来,朝着林安之就奔了过去。
    那宛若千军万马厮杀而至打得情形,让林安之有些头皮发麻。
    只是转眼间,林安之就被人群周围包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多是皇城绅士名流家的家丁,来此就是送帖子礼物的。也有一些权贵家的小姐,带着丫头在门外蹲守林大人。
    他们来了有些日子了,不过却一直被张扬挡在门外,只是说自家少爷潜心炼丹,不见外人。
    这些人一等便是十来日,终于是等到林安之出来,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此刻,便是南院密谍巡察使的名头,都挡不住这些疯狂的崇拜者。
    好在南院那边似乎早有准备,早早的就派了一队人马过来,费尽全力才把面无人色的林安之从人堆里抢了出来。
    不过林安之依然狼狈,鞋子被踩掉了一只,手里的折扇也不知被谁抢了去。屁股和胸口上还有几个纤细娇小的手印,也不知道是被哪家姑娘给下的黑手。
    祝月华和李雯这两名贴身护卫想来是早就猜到,等林安之上了马车,她们才姗姗来迟。
    “还好没跟着一起出来,吓死人了!”李雯拍着胸脯舒了口气。
    祝月华也是面色苍白,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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