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苏菁而言,她最大的秘密就是她的身份。
    为了保住藏宝图,她叛逃出了红巾盗。
    红巾盗为了找回那份宝图,不惜追着林安之穿越了北云山。若非是进入了北越边境,忌惮北越游骑兵,只怕还要无止境的追下去。
    一旦苏菁的身份传出去,那必然引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苏菁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候,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林安之倒是站直了身子。轻笑着抬手拍了拍苏菁的肩头:“不用担心,秦仙子若是要对付你,又哪里需要红巾盗出手。你先下去休息吧,也别怕打扰,把小红叫起来,让她伺候着。”
    “是,少爷。”苏菁福礼后,便松开了搀扶林安之的手,走进了院子大门。
    周围一片寂静,连巡防的侍卫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林安之虽然说得轻巧,但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这个秦苑清他有些看不透,唯一可知的是对方是圣芯庵的入世弟子,而且一身修为极高。
    看了看秦苑清身后的院子大门,林安之眯缝着眼。
    “林公子可有空闲?”秦苑清微笑着柔声问道。
    林安之揉了揉鼻子,道:“秦仙子如此温言细语,若非知道你是圣芯庵传人,安之差点就以为你这是看上安之了。”
    秦苑清失笑:“林家小少爷如此牙尖嘴利,苑清可是要向老太爷告状的。”
    林安之微微一笑:“能让仙子动怒,也算是本事了。秦仙子请。”
    两人并肩而立,沿着碎石小道缓步而行。
    若是不知两人身份的人见了,只怕还当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踏月郊游。
    “听闻林公子和红巾盗一场恶战,苑清好生佩服。横穿北云山,转战数千里,杀敌过千。这等坚毅,大魏年轻一代将领中,只怕也是少有。”秦苑清说道。
    林安之微笑道:“秦仙子说的好听,但其实也不过是逃命罢了。安之倒是好奇,秦仙子是从何处听说的。”
    “些许小伎俩而已。”秦苑清微笑说道。
    林安之失笑:“原来我林安之的行踪,些许下伎俩就能找到。”
    秦苑清淡淡地道:“旁人眼中圣芯庵是云中圣地,但终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要救世人苦难,自然要先知道世间发生了何事。”
    救世这两个字,口气极大。但从秦苑清口中说出,却仿佛是真理一般。
    林安之不是一般老百姓,对于圣芯庵这个庞然大物,自然有更深刻的认识。
    老秀士还在青蚨居的时候,就无数次跟他提到过圣芯庵。
    自然,口气略有不屑,神情极度不恭就是了。
    不过说到“救世”,圣芯庵似乎还真当得起这个名头。
    千年来,天下纷争不断,似乎每逢乱世,圣芯庵都会有弟子入世,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也正是这千年累积,才让圣芯庵有了今日的名头。
    不过,最终也没有说出是从何处听说林安之的事情。
    林安之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开口问道:“秦仙子今夜来访,所为何事?”
    秦苑清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一对美眸看着林安之。
    面对那明亮的眸子,林安之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脸,笑道:“我脸上可没花,秦仙子……”
    “林公子愿意一直留在北越吗?”
    秦苑清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林安之愣了半晌,还没来得急回答,秦苑清就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林公子可听说过长风诗会?”秦苑清问道。
    林安之道:“秦仙子可是说的我大魏的长风诗会?”
    “正是。”
    林安之笑道:“自然是听说过,传说皇城每年一度,与会者皆有旷世之才。”
    秦苑清微笑道:“看来林公子是知道了。若是来年得空,不妨到长风诗会一叙。”
    林安之哈哈大笑,道:“秦仙子是高看安之了,我不过是一俗人,每日想的只有钱财美女,那长风诗会,我只怕是高攀不上。”
    秦苑清缓缓道:“林公子过谦了,你文能惊艳杜老先生,赌术一道更能胜过闫思文大家,此等大才,怎会没有资格?林公子若真有兴趣去看看,苑清愿代圣芯庵发帖,邀您前往。”
    林安之沉吟不语,长风诗会算是大魏真正的最顶尖的诗会。
    和一般的诗会不同,长风诗会虽然也以“诗会”为名,但其实涉猎极广,天文地理百家杂学皆有。对与会者要求只有一样,才学。
    只要才学足够,别说你是白身,就算是江洋大盗,一样奉为上宾。若是才学不足,就算是当朝大员权倾一方,也进不了那诗会大门。
    有底气把诗会做到这一步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传说长风诗会的幕后发起者,便是那个连三大皇朝天子也必须给几分薄面的圣芯庵。
    林安之久久不语,秦苑清也没有再提。
    “今夜过来就是想看看林公子,至于其他便无甚了。”秦苑清朝着林安之福礼,“夜深了,林公子早些休息,苑清告辞了。”
    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朝着远处盈盈一礼,之后才飘然而去。
    林安之站在原处,片刻后,黑暗中手持长弓的祝霁月便走了出来。
    “她身形太飘忽不定,我没把握。”祝霁月低声道。
    林安之听着头皮有些发麻,在秦苑清挡住他去路的时候,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那一抹淡淡的杀意。
    那秦苑清今晚找来,绝不是简单的想找他聊天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秦苑清很有可能是准备自己动手,将林安之当场格杀。
    以她圣芯庵传人的身份,在北越杀一个大魏的商人,这怎么看都不算什么大事。
    若非如此,林安之也不会暗示苏菁去找祝霁月。
    而且从祝霁月的话里判断,如果秦苑清真准备动手,祝霁月很有可能都拦不住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会忽然改变主意。
    林安之沉吟片刻,道:“你觉得是她修为如何?”
    “表面看来,至少七重上。”祝霁月面色凝重地道,“不过既然是圣芯庵的入室弟子,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便是八品宗师了。”林安之苦笑。
    祝霁月皱眉沉吟良久,道:“圣芯庵的人到北越来干什么?”
    “说是游历天下,但到底为什么谁知道呢。”
    “会不会专程为你而来?”祝霁月缓缓道,“那晚狙杀你的人,还有拦住我去水月街的人,多半和那秦苑清脱不了干系。”
    林安之摇了摇头:“不见得是圣芯庵的人,也有可能是曹云的属下。不过,秦苑清一定是牵扯其中。只是我很奇怪,她为什么对我抱有杀意。圣芯庵千年来出世弟子繁多,每次瞄准的都是能影响一方的豪杰权贵,我就是个无权无势的纨绔子弟,按说根本就不会落在他们的眼里。而且,就算是曹云,我也想不出他要杀我的理由。老太爷跟曹家也只是政见不合,远没到需生死相搏的地步,至于向来自诩救世主的圣芯庵,就更没有杀我的理由了。”
    祝霁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隔了片刻才道:“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林安之轻叹了口气:“先看看吧,若非必要,我不想杀他。”
    一夜无话,城主府内风平浪静。
    不过就在城主府外的深邃黑夜中,却是风起云涌。
    银月城三大地下势力,原本是三足鼎立之势,随着黑三的一夜覆灭,势力平衡被打破。为了争夺黑三留下的势力,另外两大地下地盘已然开始行动。
    银月城中腥风血雨,几乎是每一天,都有血腥的暗杀在黑暗中发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甚至连刚新建的清雅居分店,也受到了些微波及。不过和别处不同,此地有小宗师李雯坐镇,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有几个想趁机劫掠的小毛贼闯了进去,之后便如蒸发了一般彻底失踪。
    这点倒是和出云县老宅子一脉相承,但凡入侵者,总是消失的无声无息。
    这些日子林安之就呆在城主府内养伤,哪里都没去。每日里不是应杜南平邀请去陪定南王世子李玄嵇玩耍,便是在后院让祝霁月和苏菁指点武技。
    不得不说,纯论武技而言,苏菁还在祝霁月之上。但说那一身六品修为,就是不是祝霁月能比。
    但林安之估摸着,如果两人真的交手,只要不是被苏菁迅速靠近,祝霁月都有不小的胜算,毕竟她那一张长弓实在太过恐怖,这也算是林安之手下目前的王牌之一了。
    至于说曹云和圣芯庵的秦苑清,在和林安之见面的第二天,两人就离开银月城,从官道回大魏去了。
    林安之有些遗憾,他一直想试试秦苑清这位圣芯庵的入世弟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到底能不能躲过祝霁月的一箭来着。
    “砰!”
    一声闷响。
    杜南平面色阴沉,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
    李玄嵇端着茶,闭着眼品评着。这几日里他和林安之讨教最多的便是茶道,和刚到银月城的时候相比,他也能简单判断出茶水的好坏了。
    对于杜南平的震怒,李玄嵇像没看见一样。
    倒是坐在下手的林安之轻笑道:“杜城主息怒。”
    杜南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初只道是风流文士,没想着却是个闯祸的精!”
    林安之揉了揉鼻子,笑道:“这事怎么能怪我,我当夜可一直在院子里呆着,那三百城卫军都可以为我作证。”
    杜南平差点被一口气噎着:“连三百城卫军都知道,还敢说自己冤枉?”
    黑三被剿灭那一夜,明里暗里看守院子的总共就是三百城卫军,他们分布在院外各处。若不是有高手仔细探查过,根本找不出他们。
    林安之既然连这都能掌握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院子,倒也真不算难事了。但终究是没让杜南平抓到把柄,而且现在木已成舟,就算责怪林安之也于事无补。
    “现在的情况,你说怎么办?”杜南平没好气地道,“你惹出来的乱子,要不给我解决掉,别怪我让你好看!”
    林安之笑眯眯地道:“城主的人息怒,世子还在看着呢。”
    杜南平忍不住就翻了翻白眼,他和定南王世子李玄嵇接触不多,往日里只听说是位贪花好色的公子哥,向来不管正事。
    他原以为这传闻有些夸张,这毕竟是定南王的独子。
    但谁知道,真见着了,才发现这位李玄嵇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岂止是不管正事了,银月城内现在一片混乱,他反倒是向看热闹一样,每日里差城主府的人出去打探消息,之后搂着那个叫晏月的俏丽女婢像听书一般听着。
    听到水月街外,李家二子单枪匹马杀入阵中手刃敌方二当家,之后浑身浴血被乱刀砍死,便是高声喝彩拍案叫绝。听到望月街张家小哥被人烧了房子,却只敢跪地求饶,也是一阵叫嚷怒骂,直呼软蛋。
    当真是当说书了,眉飞色舞,好不痛快。
    杜南平眼见瞒不住,干脆连明面功夫都省了。还命令属下把经过尽量探查仔细,一并说与这位世子听了,也算是讨个好。
    这其中自然就少不得林安之和黑三的你一段恩怨。
    “这事儿可是林兄自己招惹的,可别拉上我。”李玄嵇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一直没想着,林兄手下竟然有如此高手。”
    “高手倒是高手,就是没什么眼色。”林安之忍不住摸了下还有些发青的眼眶,这才接着道,“下手更是没分寸。”
    李玄嵇听着哈哈大笑:“玫瑰多刺,这可是难得的福气啊!”
    林安之苦笑摇头,这才望向杜南平:“若是让我放开手脚,这事要解决倒是不难。”
    杜南平怒道:“放开手脚?放开手脚是什么意思,又要大杀特杀?”
    林安之干笑道:“自然不是,安之向来奉公守法,怎会干那等事情。”
    杜南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去做便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城主府定然全力配合。”
    林安之笑着,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不过城主大人,你也知道,安之是生意人。”林安之一阵嘿笑。
    杜南平道:“要钱?”
    “当然不是要钱,安之还没那么市侩。不过嘛,安之想向城主和世子讨要一样东西。”
    杜南平眯缝着眼,林安之的话说的很明白,不是找他讨要,而是找他和世子讨要。
    “要什么?”杜南平没开口,李玄嵇倒是颇有兴趣的问了句。
    “要北越全境开设清雅居的经营权。”
    “不行。”
    没等杜南平回答,李玄嵇就轻笑着拒绝了。
    林安之笑眯眯地道:“不过是一桩生意而已,世子何必这么快就拒绝了呢。”
    李玄嵇缓缓道:“生意当然是生意,不过林兄也把我定南王府看得太高了。要想在全境开分店,这可不是我定南王府说了就能定的,林兄这是强人所难了。”
    林安之眼珠子一转,便笑道:“既然全境不成,那安之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让我清雅居能开遍北越南方,这总该没问题吧?”
    李玄嵇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是一门生意,林兄何必如此上心呢?青楼利润自然是高的,但以林兄的本事,大可以做点别的门道,何必执着于此。”
    就听林安之缓缓说道:“城主和世子可知,当初安之对一女子说过这样一番话。”
    林安之的神色渐渐肃然,那凝重的样子,是李玄嵇和杜南平从未见过。
    “林兄请讲。”李玄嵇正色道。
    林安之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跟她说过,但凡我林安之下榻之处,必要香风萦绕美女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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