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示意后面的队伍停下来后,立刻策马靠了过去。
    “怎么回事?”林安之问道。
    “自己看。”
    顺着祝霁月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的山坳下,零零星星的有些破损的车辆。车辆被从山上滑下的砂石掩埋,如果还仔细留意,根本看不出来。
    两人下了马,沿着山道往下,到了那些车辆的旁边。
    拨开泥土看了眼,林安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是白州的运粮车。”林安之沉声道。
    祝霁月面色冷峻,道:“从泥土和车辆的染血痕迹看,袭击应该是发生在前天。”
    两人正说着,张扬也到了山坳上。
    “少爷,怎么了?”
    林安之招了招手:“找点兄弟下来。”
    张扬找了几十人下到山坳里,很快就把场地清理了出来。
    确实是白州的运粮车,其中一些上面还有很明显的箭矢痕迹。再往下挖,就发现了一些尸体,都是白州府兵的。
    整个队伍一片寂静,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人袭击白州府兵押送的运粮车。
    这可是有整整五百府兵护卫的运粮队,怎么无声无息的就让人给灭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林安之只是微微沉吟,大概就能猜到是谁做的了。
    白州境内有实力,有胆量这么做的,只有一支山贼。
    红巾盗。
    不久前白州州府轻骑追击红巾盗,最后虽然杀敌不少,但也付出了上百条性命。而最终,依然没有把红巾盗全歼,让其主力跑掉。
    这次北云河决堤,白州境内多有受灾。红巾盗大本营就在北云山上,想来日子更不好过。
    出云县还有朝廷的赈灾粮食,但红巾盗可什么都没有。既然要吃饭,那就难免铤而走险,袭击白州的运粮队也是理所当然。
    再说了,不过是五百人的府兵,对红巾盗而言,恐怕也算不得多大的冒险。
    林安之抬眼打量周围,如果祝霁月判断没错,那么红巾盗就必然没走远。
    如果真是前天……
    林安之看了眼祝霁月,就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眼神相交,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真要追?”祝霁月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追!”林安之说道。
    红巾盗是常年在山间活动的山贼,他们对隐匿行迹很有一套。但是,这场袭击毕竟只发生了两天,而且粮食可不比其他财物,那可是极重的东西。红巾盗就算再狡猾,也不可能完全隐匿痕迹。
    祝霁月皱眉沉吟道:“他们抛下了运粮车,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队伍庞大,根本不需要运粮车。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自己带有运粮的工具。”
    林安之摇了摇头:“还有第三种可能。”
    “什么?”
    “红巾盗不是那种几十人的小山贼团伙,两月前攻打出云县的时候,他们甚至纠集了两千人之众。要养活这么大一批人,不是容易的事。”林安之缓缓说道,“白州发往出云县的粮食并非是一次运送,而是分了好几批。这第一批粮食,最多让他们解一时之困,绝不是长久之计。”
    “你的意思是……”
    “我若是红巾盗,就据险要地势而守,来一批,劫一批!”林安之说道。
    “不可能!”祝霁月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他们守在附近,一旦白州大军压进,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林安之笑了笑:“大家都觉得不可能,那才是最有可能的。没人会想到,红巾盗会躲在一个必死之地里。”
    祝霁月神色微动,但并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林安之的说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今天的动静已经落入了他们的耳目里。”林安之眼中异样光芒闪烁,“既然如此,那我们倒是可以给他们准备点礼物了。”
    ……
    就在离这山坳两里地的一片树林中,红巾盗在此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内,一名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的女子居中而坐。
    她身着一袭劲装,容貌艳丽,身材火辣,满头长发被束成无数小辫子垂在脑后。
    若不是周围人的敬畏目光,恐怕谁都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就是恶名远播的红巾盗的大当家苏虹菁。
    “你确定看清楚了?”苏虹菁冷声问道。
    “回大当家,看清楚了,带队的就是林安之那小子!”探子抱拳回答道。
    旁边一个粗壮汉子皱眉问道:“能肯定?”
    探子说道:“回二当家,当日攻打出云县县城的时候,他曾站在城楼上。小的远远的看过一眼,能确定就是他。”
    二当家朝着苏虹菁抱拳道:“大当家,老三惨死出云县,连个全尸都没有。今日怎么都不能放过林安之那小子!”
    苏虹菁眉头紧锁,不久前出云县大败而归,山寨兵力损失不少。若非是这次北云河决堤,寨中粮食无以为继,她也不会冒然率兵离开北云山。
    前晚运粮队通过时,他们守着隘口发动突袭。
    一通箭雨下去,五百白州府兵连反击都没有就尽数覆灭。连那翊麾副尉李钰,都被当场射成了刺猬。
    但这毕竟是突然袭击,如果正面交战,绝不会这么轻松。
    而且一旦白州获知消息,必然会派重兵前来,那他们这千把人连给人家塞牙缝都没资格。
    好在旁人只道是他们劫了官家的运粮队就会立刻远走高飞,任谁都想不到他们会固守原地,守株待兔。
    这便是唯一的优势。
    但是,如果今日袭击了林安之的队伍,那白州很容易就能查出,两战的相隔时间。借由此,也能知道红巾盗在死守隘口,并没有立刻逃走。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面对地,就是白州轻骑的疯狂追杀。
    苏虹菁想的很多,但二当家却不知道。
    他满脸怒容,道:“当年老寨主可是最讲兄弟义气的,大当家,你可别寒了兄弟们的心啊!”
    苏虹菁面色冷峻阴沉,她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夺取粮食,只要再弄上这么一批,那今年地水灾我们就算安稳的过了。报仇之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并不用急于一时。我红巾盗有今日声势,都是诸位浴血厮杀的结果,来之不易。狙杀林安之一事,还请诸位叔叔伯伯三思。”
    周围地各个当家低声议论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落入了苏虹菁的耳朵里。
    除了少数几个赞成苏虹菁的提议外,大部分都对她投以蔑视的目光,觉得当年顾忌老寨主地情分扶他女儿上位,当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女子,果然做不得大事!
    二当家也从席间站了起来,走到席间抱拳道:“大当家,你的想法没错,但我红巾盗立足江湖,向来是义字当头。今日若是放过了那林安之,日后绿林朋友会如何看我红巾盗?还请大当家细细思量。”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就是想把苏虹菁逼到绝处。
    当年老寨主以“义”字建立红巾盗,而这些叔伯们同样因为“义”字推她苏虹菁上位。这情况下,如果她再说一个不字,那便真是不仁不义了。
    苏虹菁缓缓道:“并非是要阻拦大家。但既然决定要动,那就要想个妥当的法子。”
    二当家哈哈大笑:“还想什么法子?三百城卫军而已!诸位在此等候,我带着本部兵马过去,把那林安之抓来开膛破肚,祭奠三弟的在天之灵!”
    说完朝着众人一拱手,大步走出营帐去。
    看着二当家的背影,苏虹菁眉头紧锁,不知怎么的,她心头总有种隐隐的不安,但是,却有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来至何处。
    红巾盗是山中惯贼,夜晚行进于山林间,无声无息。
    二当家走在最前面,远远的就见着靠着官道左近的一片空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营帐。
    营中燃着篝火,能看到一个负责守夜士兵正靠着山岩打盹儿。
    二当家一阵嘿笑:“这林安之果然是黄毛小儿,出云县城卫军也是些乌合之众。明明发现了劫掠现场,偏生还这般大意。”
    旁边一名红巾盗也是一阵轻笑:“这也亏得二当家敢来深夜劫营,若是听了那个女人的话,今日就真错过了。”
    二当家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胡三,少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那个女人?那是咱们红巾盗的大当家!”
    胡三是二当家的亲信,说话间少了许多避讳,他脸上露出几分不忿之色:“一个女人,就凭是老寨主的女儿,就能做我们的大当家?二当家,小的说句心里话,这大当家的位置,本该是您来做的!咱们能跟着老寨主出生入死,那是老寨主仁义,但他女儿凭什么?今日二当家说句要为三当家报仇,你看她嘴上不说,但脸上可满是不乐意。这样不讲义气的女人,真是寒了兄弟们的心!”
    二当家眼神微动,不过还是沉声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吩咐下去,全员准备。”
    ……
    张扬现在心头很慌,腿子有些发软。因为偌大的营地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营地里虽然火光通明,但那几十个营帐却全是空的。
    白天的时候林安之就给了他个秘密任务,让他当诱饵。
    张扬心头叫苦,但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他每日里跟着林安之到处跑,自然是最清楚林安之的脾气。
    跟你说什么,你就听着做着,有什么意见等完事再提。
    时间已经是深夜,周围一片漆黑。
    张扬总觉得,红巾盗的人就藏在那片黑漆漆的山林里,他们在等着机会,然后朝着他脑袋射上致命的一箭。
    “少爷啊,这样的事情下次千万别叫我了。”张扬心头祈祷着。
    正想着,忽然就听旁边的林子中,一阵沙沙的轻响,张扬一激灵,浑身寒毛倒立。
    眯缝着眼,身体不敢有丝毫动弹,就见那黑暗的山林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得朝他的位置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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