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林安之就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怎么回事?”林安之嘟囔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翠微已经快步进来:“少爷,是衙门的人来找您了。”
    “衙门的人?找我干嘛?”
    林安之心知肚明,昨晚的事情无声无息,但当事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蔡家等了一晚上,结果连个活人都没回去,他们自然会慌了神。
    昨晚除了潜入库房的六人外,在衙门外面还有十余人接应。
    在蔡家看来,以这样的力量入侵一座不设防的库房,已经是绰绰有余,但谁能想到,昨晚出手的人会如此之多,会如此之强。
    不过,到今早不见人,蔡家的人就知道出事了。
    而最有可能破坏昨晚计划的,那就只有林安之。
    但就算这样,他们怎么敢找到林家老宅子来?
    老太爷在这里住了十八年,这里可就是整个出云县的禁地。
    “林安之,你给我出来!”外面传来蔡东的厉喝声。
    在翠微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林安之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站着许多人,除了主簿蔡东外,竟然还有十余名捕快,其中竟然还有张扬。
    老管家也在,佝偻着身子安静的侯在边上。
    “蔡主簿,这么一大早过来是为何事啊?”林安之温和笑道。
    “拿下!”蔡东冷声道。
    林安之眉梢轻扬,目光从张扬脸上掠过。
    就见他满脸焦急,冲着林安之不可擦的摇了摇头。
    是不要反抗,还是不要束手就擒?
    林安之目光飞快看了老管家一眼,捕快就已经上来,把他双手反剪到身后,用粗麻绳给他绑了起来。
    “蔡主簿,我怎么也有举人功名在身,你这么做还有王法吗?”林安之说道。
    “王法?”蔡东一阵冷笑,“张扬,你来跟林少爷说说怎么回事。”
    张扬脸颊微微抽动,站出列来,深吸口气,沉声道:“昨晚衙门库房遭贼人入侵,他们不仅劫走了官银,还放了一把大火,把整个库房烧得干干净净!”
    “什么?!”林安之失声低叫道。
    蔡东冷声道:“库房可是你林安之这代理县丞的管辖。”
    林安之淡淡地道:“那又怎样?昨晚我又不在衙门里。”
    蔡东缓缓道:“虎兕出於柙,龟玉毁於椟中,谁之过?”
    这是前朝著名的典故,林安之自然是知道。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回答道:“典守者不能辞其咎……”
    “带走!”
    几名捕快压着林安之就朝前院走去。
    翠微满脸惊慌,已经乱了方寸。
    但就在这时候,一个俏丽的身影冲了出来,拦在了林安之身前。
    “少爷,您有什么要交代奴婢们的吗?”
    林安之看了眼,竟然是菀儿。
    他心头暗暗给菀儿点了叫了声好。
    “能有什么好交代的?今日嘴里觉得清淡,你让孙厨子准备些红烧肉给我送来。”林安之笑着说道。
    “还想着吃红烧肉?”蔡东冷笑,“你准备吃铡刀吧!”
    ……
    县衙大牢里,林安之穿着一身白衫,手脚上都铐着镣铐。
    这里是县衙最深的一间牢房,通常只用来关押最危险,最罪大恶极的犯人。
    林安之盘膝坐在地上,自然不是在练功。
    他在思索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和祝霁月离开的时候是半夜,见他让孙老头留下,自然是处理那些尸体。
    回来之后,他就睡下了。
    孙老头是老太爷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本事很是了得。如果不是这样,林安之也不会安心让他去处理。
    但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早醒来,也没收到什么消息。
    让菀儿叫孙老头准备红烧肉,其实更多的是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想着,忽然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
    远远的就见一个捕快拎着个食盒走了过来。
    “张班头,怎么是你来了?”林安之轻笑道。
    张扬隔着牢门坐了下来,苦笑着把篮子递进了牢笼里。
    “林少爷恕罪,都说您在羿风寨大发神威,连祝三娘都不是您的对手。这牢门,我可不敢开。”张扬苦笑着说道。
    林安之哈哈大笑:“不开便不开吧,也没什么区别。”
    打开食盒,里面放的还真是一碗红烧肉。
    “你那丫头进不来,蔡主簿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探视。我就顺道,帮忙把这食盒给您送过来了。”
    “有劳了。”林安之轻声道,“她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张扬想了想,又是一阵苦笑:“您那丫头说,孙老头回家了,红烧肉没法做。这一碗是从菜市口买来的,让您别生气。还有,她说清雅居那边有人过来要银子,问您给是不给。”说着,他就叹了口气,“您说都这时候了,还管那些无关紧要的干什么?”
    林安之正准备下筷,忽然就停住了。
    他低着头,眼中光华闪烁。
    “蔡主簿给我的罪名是什么?”
    “监守自盗,盗窃官银。”
    “玉佩和那封信的事情呢?没提?”
    “没提。”
    林安之微微沉吟了下,便放下筷子抬起头,正色看着张扬。
    “张扬啊。”
    “小的在。”
    “往日里我在衙门里,有些话我不好问,也不好说。”
    “林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张扬说了句,他有些不明白林安之的意思。
    “现在我遭了牢狱之灾,倒是有句话想问你。”
    张扬一愣:“林少爷请讲。”
    “你愿意跟着我吗?”林安之盯着张扬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跟着徐县令,不是跟着蔡主簿,也不是跟着我父亲……而是跟着我林安之。”
    张扬心头一阵砰砰乱跳。
    这话的意思,他自然听得明白。
    沉默片刻,他才苦笑道:“林少爷,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就算愿意跟着您,也不敢放您出去啊。”
    林安之哑然失笑:“你就算放我出去,我也不出去!”
    张扬皱眉道:“那林少爷是什么意思?”
    林安之沉吟了下,道:“现在让你跟着我,也太过冒险了。不过,我给你个机会,三天后再选一次。”
    张扬满脑袋的问号,有些摸不透林安之的意思。
    于是他问了句:“为什么是三天后?”
    林安之轻笑道:“因为三天后,就是我杀头问斩的日子。”
    ……
    张扬快步走在大街上,神色阴晴不定。他穿着一身便装,尽量让自己隐身在人群中。
    三天后问斩?
    怎么可能!
    先不说能不能判监守自盗,就算能,也绝不是说杀就杀的啊。
    这可不是别人,是林县丞的独子,是林家老太爷最宠爱的孙子!
    不过张扬决定信林安之一次,也算帮林县丞一次,再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所以,他答应帮林安之带两句话出去。
    正想着,就到了一间客栈门前。
    进了客栈,直奔后面的一间院子。
    敲开院子门,就见到了一个相貌绝美,一身红衣的女子。
    “出云县捕快张扬,见过祝小姐。”张扬行礼道。
    祝霁月已经收到了风声,知道林安之被抓起来了。她也是心下纳闷,但也仅仅如此。
    她还不至于说为了林安之去劫狱什么的,两人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再说了,她也不信林安之真的会有事。
    那个小贼一肚子坏水,他不害人就是万幸了,还有谁能害他?
    所以她只是微微点头,道:“张捕头,什么事?”
    张扬低声道:“我是帮林少爷带几句话来。”
    祝霁月沉声道:“请讲。”
    张扬神色有些怪异,道:“祝小姐,或许有些冒犯……但这些都是林少爷的原话,他说让我一字不差的跟您说。还请您见谅。”
    祝霁月淡淡地道:“放心吧,只管说。”
    张扬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吾妻三娘……”
    “啪!”
    张扬眼前一黑,就挨了一巴掌。祝霁月这陡然出手,差点把他下巴给扇歪了。
    祝霁月这下意识的一出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赶紧给张扬赔礼道歉。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张捕头请继续讲……嗯,第一句就不用说了。”祝霁月说道。
    张扬揉了揉下巴,这才道:“吾……咳咳,祝霁月小姐,我这次死定了,死的不能再死了。蔡东老狗污蔑我攻打衙门,强抢官银,三日之内就要问斩。我只怕是没时间写……写……”
    瞧了一眼祝霁月,张扬小心地退后了两步,这才接着道:“……没时间写休书了。以前写给你的情书,你尽快找出来烧了吧,烧干净,别留着半张恼人!家中的大舅子小舅子姑父老爷什么的,也都通知一下,好让他们知道。我林安之活得潇洒,死也要天下皆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
    “完了。”
    “好,我明白了,张捕头请吧。”祝霁月淡淡地说道。
    张扬哪里敢多留,祝霁月那铁青的脸,那额头微跳的青筋,都意味着这位五品强者随时会暴走。
    送张扬离开院子,祝霁月关上门,这才走回来。朝着旁边劈出一掌,斩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干,她才觉得气稍微顺了点。
    仔细回想刚才张扬带的话,她只有两个想法:第一,这真是林安之写的。第二,得找个机会把林安之那小贼暴打一顿。
    至于林安之要她做什么,听到一半,她就明白了。
    林安之说祝霁月脑子不好使,其实不然,只是不愿意使。
    真要用的时候,还是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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