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南城的胡同里,雷小飞还在失魂落魄的回想着段不悔刚才的那些话。也难怪,一次性信息量这么大,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不只毁三观,甚至让人失去了继续生存的意义和勇气。一直到段不悔把一套煎饼果子放在雷小飞的手里,烫的他直皱眉,这才清醒了一些。
    忽然,两个城管骑着自行车从角落里窜出来,胡同里卖早点的小商贩们见状,彼此招呼着一哄而散。一时间,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掀翻桌子的打闹声,豆浆羊汤洒在地上的溅洒声,裤腿沾上油污之人的叫骂声,被踩到脚者的痛呼声,以及周围看热闹人群的起哄声,响成一片。雷小飞也被段不悔拉倒路边,躲开了飞驰而过的煎饼车。
    城管喘着粗气,大声吵吵着别跑,用力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子。也许只要他追上那个卖煎饼的大婶,罚款中的奖金提成就可以给儿子换一双新的球鞋。儿子跟着他妈妈和继父一起生活,很少跟他提要求、要东西。好不容易张了回口,不能让儿子失望。
    卖煎饼的大婶一脸茫然的回头望望,发现城管越来越近,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玩命蹬。她的表情依旧冷漠,她并不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她也没去思考为什么这些城管要追她。她只知道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要是再被追上,她这个月就没钱寄回家给公公治病了。
    路边一个咬着油条的年轻人,紧了紧肩膀上的背包。一脸兴奋的看着城管与小贩们的自行车竞速赛。不停咀嚼食物的嘴,并未耽误他笑出声来,挥着油条给大家加油助威。也许这是他一天中唯一的乐趣,一会儿到了单位,又得重复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装孙子。不装孙子就交不起房租,就无法继续留在京城。
    一位母亲急忙抱起背着书包的女儿,生怕孩子受到伤害。没曾想却被旁边掀翻的桌子撞到了腿。然而这位母亲并未嗔怪桌子,也没有太在意怀中睁着大眼睛看着热闹的女儿,更没在乎腿上被撞疼的那块乌青。
    她在乎的是老公给自己新买的这条裙子,被桌面上的汤汁弄脏了一块,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那是老公买给她纪念结婚七周年的礼物,虽然她废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塞到了裙子里。但人家都说七年之痒,正在她活的很焦虑时,老公竟给了她一个惊喜,这不得不说是一次及时的安慰。但是,裙子脏了,还能不能洗干净,能不能洗干净……
    站在墙边屋檐下,手中拿着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看着这嘈杂而热闹的场面,看着那一张又一张面孔,雷小飞的眼睛里,终于又有了焦点。
    大家活的都不易……没有人是轻易的活着。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类。无关是非对错,无关你来自哪里,将去向何方。并不伟大,也不高尚,更不神圣。
    每个人都在活着,不管活的是不是有意义,但是活着。每个人都在执着,不管执着的是宏图大业、还是一日三餐,但是都在执着。每个人都有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但是都有感情。每个人都不自在,也许熬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在最后的放弃中,得到自在。
    雷小飞咬了一口煎饼果子,浓浓的蛋香混合着葱花的香味,把面酱与碳水化合物的结合,衬托的更加香甜。口中嚼着食物,心里渐渐踏实。既然没有足够的智慧去考虑种群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何必费尽心神的去想呢?杞人忧天!
    雷小飞感觉轻松不少,抬眼四处观瞧,此刻胡同内已经安静了些,除了一地垃圾,根本看不出刚才的嘈杂与热闹。“这就是京城的胡同啊!还真有意思!”
    “你头一次来?”见到雷小飞说话,段不悔松了口气,眉毛一挑问道。
    “嗯!前几年跟着雄哥去过些地方,但基本上都是南亚小国。国内,我还真没怎么转悠!”
    “可你说话的口音,并不像魔都本地人。倒是有些京城南城的味道,还夹杂着些东北口音。”
    “是吗?”雷小飞眨眨眼,又咬了一口煎饼,口齿不清的说,“嗯,可能是小时候跟着院长学的吧!诶,怎么走了这么久?”
    “奥!这里胡同太窄,车开不进来。”老段随口解释了一下。带着雷小飞又走了十五分钟,这才来到了铁猴胡同,一溜烟的门前。
    看着古朴招牌上的字,雷小飞眉毛蹙起。“一溜烟……不就是嘹得快吗?”
    “咳咳,这个……这里的确是一个学习保命本领的好地方。”段不悔面色古怪道。
    “哟呵,你行啊老段,够知性!还给我搞岗前培训,啊?”雷小飞乐了,忽然想起了一些传闻,连忙拉着老段胳膊问。“过去经常听说有个八大胡同,在哪边啊?”
    这时,一个略显苍老,有点沙哑,但是底气很足的声音响起。“要说你傻吧?昨天晚上魔都那么大动静,你还能活下来。要说你尖吧?这大早上的就站门口吵吵着找花街柳巷。哼,你不怕以后街彼邻右的小姑娘,看到你就掏防狼喷剂,你就接着戳那胡说!呵呵……”
    说着,一个脑袋大,眼泡大,穿着马褂灯笼裤,趿拉着布鞋的老头儿,手拿蒲扇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雷小飞,看的雷小飞直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刚才那话,自己是该接不该接。
    老段也不说话,就这么抿着嘴看着。看着王建国王老爷子,从头到尾的欣赏着雷小飞。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足足过了两分钟。雷小飞被盯得实在有点毛,开口道:“大爷……”
    谁知刚开口,王老爷子就打断道:“不对!”
    雷小飞眼珠一转,再次开口。“大叔?”
    王老爷子又摇摇头,“不对!”
    雷小飞看了看段不悔,见到后者那紧闭的嘴唇,暗骂一句,接着试探。“大哥?”
    “果然是不够灵光!”王建国摇摇头,侧目看向段不悔。“价低了!”
    “咱不带坐地起价的!”段不悔终于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四根雪茄状的小铁管,递给了王建国。
    王建国接过,合着蒲扇双手背在身后,这才对雷小飞道:“按照四九城里的规矩,你得喊我王爷。没人的时候,叫声爷就行!”
    “王爷?您还是皇亲贵族?”雷小飞诧异的问。
    “笨呢!我姓王!叫王建国!”王建国翻着眼泡更正道。
    段不悔拍拍手,“得了,老王,人货两清!接下来可就都看你的了!”
    “王八羔子!滚吧!”王建国骂了句,转身就朝着一溜烟里面走去。
    段不悔拍了拍雷小飞的肩膀,“有事儿打电话!”说完也转身就走了。
    剩下雷小飞僵立当场,两边看看,不知所措。
    “你戳那儿晾膘呢?还不进来?”王建国停下脚步,招呼了雷小飞一声。
    雷小飞这才紧赶几步,跟上了王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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