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挺不希望长大的,”卢思语迎着夜风的清凉,说道:“长大了,我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干我想干的事情了,至少再也没有人会像过去那样护着我了。我要藏起来我的性子,磨砺我的笑容,就是为了不给所有人添麻烦。”
    “长大的代价不是一直如此戳人心么,”顾南城悠悠道:“但是,”
    “无论如何,”
    “你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不是吗?”
    卢思语停下脚步看着顾南城,顾南城也回看着她。
    “我不恨你,现在不恨你,因为恨你没有意义。”顾南城轻声道:“但是当年的事情,我无法原谅你,”
    “就像现在的我和柳何惜,都无法原谅过去的对方一样。”
    原谅一个人谈何简单,却又谈何容易。正是因为心中的纠结,才造成了现如今这样的局面。明明重逢,明明相见,
    却没有办法说清楚所有的一切,
    还有六年的思念。
    柳何惜吃完饭,跟着郝正清折返回了趟医院。麻醉还没有过,小姑娘还没有醒。父母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合眼,就怕错过了女儿醒来。
    柳何惜安慰了母亲,用流利的英语道:“别紧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没醒,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情况,我很害怕——”母亲的脸上全都是满满的担忧。“您别担心,手术很成功,一定不会出问题。”
    郝正清在旁边接了话,可这并没有解开母亲紧锁的眉头。她只是幽幽说道:“医生说,无论如何,她都活不过十二岁。”
    “而且,她被切掉的神经有什么影响我们都不知道,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明天醒来后——”
    母亲说不下去了,她只能背过身,偷偷地抹掉脸上的眼泪。柳何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医学生,她清楚地明白开颅手术的危险性不仅仅是手术时,更多的是手术后的各类影响。
    那可是大脑啊,整个人体中最终要的东西。
    出了医院,郝正清送柳何惜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怎么讲过话,柳何惜更多得也是沉浸在了明天的事情里。
    郝正清拍了拍柳何惜,安慰道:“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柳何惜突然扭头看着郝正清,发问道。郝正清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垂下眼帘,再次缓缓沉默了。
    是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吗?
    顾南城心情更差了,想来想去,他只想喝两杯。
    出了门,去了酒吧一条街,点了杯,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就来了电话。顾南城接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顾南城先生吗?”甜美的英国女声。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您所入住酒店的前台,这有一位先生找您,请问需要这位先生接电话吗?”
    顾南城皱眉,“先生?”
    “是的,是为中国人,请问需要他接电话吗?”
    顾南城琢磨半晌,说道:“好的,谢谢你。”那边说了句稍等,过了一会儿就换了一个人在讲着电话。
    “喂,顾南城,好久不见。”熟悉的中国话,中国男声,
    “我是郝正清,喝一杯吗?”
    郝正清过来找到了顾南城,顾南城已经自己喝上了。旁边有美女搭讪,却最后还是一脸尴尬地离开了。
    郝正清坐在顾南城的一边,点了一杯鸡尾酒。顾南城抬眼看了郝正清,顺便全身扫视了一圈。
    “没想到啊,你现在也变得人模狗样的了。”
    郝正清轻笑了一声,“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人模狗样的么。”
    “你也知道,”顾南城一饮而尽,“这些年,你跟柳何惜一直都联系着么。”
    郝正清却是摇摇头,“今天是我六年来第一次见你,”
    “也是六年来我第一次见她。”
    顾南城这才有些惊讶,“你——也六年没有见过她?”
    郝正清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怎么顾总裁,你一直以为我们俩个保持着联系,所以吃味了?”
    顾南城扭过头去,“你想多了。”
    郝正清好笑地摇了摇头,“顾南城啊顾南城,这么多年了,你气质倒是变了,年龄也是长了,但是看来这脑子还是不怎么中用啊。”
    “你什么意思?”顾南城皱紧眉头看着他。之间郝正清笑了一会儿,突然正色道:“顾南城,不论如何,”
    “我还喜欢她。”
    “所以,你记住,这一回,我不会再放弃机会了。”
    郝正清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而你顾大总裁怎么做,就希望别后悔。”
    “我曾经说过,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就一定会用尽全力抢回来。现如今,曾经阻拦我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我就会用尽我全部的心血和努力,追回她。”
    顾南城看着他,心情却越来越坏。他问了个问题,“你到底是不甘,还是喜欢她,”
    “你自己心里明白吗?”
    郝正清一愣,没想到顾南城会这么问。
    “你说的话,更像是因为曾经得不到而产生的愤懑。六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都张大了。你爱的,到底是怎样的柳何惜,希望你自己搞清楚。”
    顾南城眼神中充满着警惕,“我们都爱她,但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会为了我的冲动而负责,想清楚,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是因为曾经的不甘,还是直达心灵的喜欢。”
    共度余生的人,从来不想白白辜负。
    “负点责任吧郝正清,”顾南城起身,将小费压在杯子底下,“你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柳何惜起了一大早,急匆匆吃了早饭就跑去了医院。她想知道小姑娘有没有醒过来,想知道小姑娘到底有没有事。
    匆匆上楼,转了楼梯,却在病房的门口,看到了扶着门框,止不住眼泪的父亲。
    当下心就凉了半截,柳何惜慢慢停下脚步,走到这位父亲的身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悲伤顿时淹没了柳何惜。
    手术成功,小姑娘已经醒来,
    但是,
    她失去了一些神经,一些记忆,也失去了一些能力,
    关于说话的,也有关于走路的。
    她不会说话,
    也不会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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