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缓缓道“据一个修天道的小道士说,食气者神明不死,我才不信那混小子,胆小如鼠,可是他坐化飞升了,还有什么不信的呢?”,他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他说,有一对夫妇抱着三岁女婴,路遇七国乱战的流寇,慌不择路,将女婴投入古井中,流寇以为那女婴必死无疑,也没去打捞。几年后,有人进山伐木,听到女孩啼哭声,顺下古井查找,在井旁地窖中发现女童,在她旁边有一只巨鼋,青边绿盖,时有白色雾状蟠蛇萦绕”。
    “世上竟有这等怪事?这洞内即使有水,没有吃的,那女孩怎么活下来的?”,萧素素听的神情悚然,她抬眼,望了望这黑漆漆的岩壁,这样的地方比皇宫冷宫还有冷清。
    如果换做自己,都不知道能挨下几日,那小姑娘是如何挨下来的。
    “小道士说,那女婴看到了巨鼋伸颈吞气,或俯或仰,女孩效仿巨鼋,腹中不饥,正是道家十二段锦中的龟咽”。
    萧素素淡淡一笑。
    “萧姑娘,你笑什么?”。
    “哼,你管得着吗?”,九公主嘴上说着,脸上却并无恼怒之意。
    她面前匕首上几颗宝珠,也不知是什么珠子,散发出柔和的光线,五颜六色,映得她俏脸光滑如玉,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她想起两次遇到杨泽,竟然都是如此狼狈:第一次掉到水里,浑身湿透,第二次则是被几个道人抓住,风尘仆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暗夜中悄悄盛开的昙花,从不耀眼夺目,却动人心弦。
    杨泽心中嘀咕道“铁弗女子果然不一样”。
    他盘膝静坐,运转无字心法。
    牙关格格作响,这青古剧毒不比寻常毒虫,每隔一段时辰发做一次,周身如坠入冰火之中,忽冷忽热,比那书生的紫气更加厉害百倍。
    杨泽曾经翻看了五斗米道几具尸体,除了火折子和一些食物,什么解药也没有,看来他们早就打算进入山洞,不知道这山洞内有什么秘密,想来这控蛊术就只有成观老道才会。
    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他咧了咧嘴,笑了。
    四周都是触手冰冷的岩石,萧素素坐在水潭旁,远远望着盘膝运功的世子,她从未如此仔细端详过这个人。
    他俊秀的脸庞,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不知道是汗珠,还是岩壁上滴落的水珠,晶莹剔透,沿着冠玉面庞滑落,似乎极为痛苦。突然,他嘴角动了动。
    萧素素好奇道“放牛娃,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的说,一双桃花眸子闪动跳跃。
    “萧姑娘,休息好了吗?我们进去看看,也许有出口也说不定”。
    萧素素点点头,起身。
    左侧岩洞,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空间却大的异乎寻常,足足有几十丈宽,越走越宽,也没有遇到什么野兽。尽头,有三间石室。
    第一间石室,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祭台,祭台上几个供奉碟盘,贡品早已腐烂。墙上悬挂着一副笔触细腻的古画,纸张发黄,仔细端详,那画中竟然是一头黑狼和白鹿。
    画中黑狼昂首长啸,气势逼人,似乎在嚎聚群狼。白鹿低头沉吟,如天外飞仙,俯瞰众生,两者栩栩如生,在黑狼和白鹿头顶上,燃起一堆熊熊烈火,呼之欲出。
    萧素素神情激动,粉唇微启,脸上一副惊讶的表情。
    她缓缓走上前,将祭台清扫干净,然后恭敬的向画像磕了几个头,嘴中念叨着“焚我残躯,圣火昭昭,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哼,原来这是铁弗图腾,怪不得这骄横公主肯磕头”,杨泽听骆梓说过,铁弗人崇拜黑狼和白鹿,曾经他们祖先将女儿置于祭台上,请上天迎娶。三年间,只有一头老狼昼夜守护高呼,于是女子化为白鹿,下嫁为狼妻,原本以为这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然铁弗人如此相信。
    杨泽不屑的会沟通去,也不管萧素素,转头进了里面的石室。
    其余两间布局跟水潭那间相似,最里面一间石室中堆放着杂物,上面摆满了各类兵器,都布满厚厚一层灰尘。
    最后一堵岩壁挡在中间,四下探查,再无出路。
    他用手触摸岩壁,黑漆冰冷的岩壁,似乎尚未开凿完,岩壁上凌乱不堪,一股腥臭味道刺鼻袭来,杨泽掩鼻,低头望去,墙角数十具白骨,横七竖八躺着,肢体四分五裂,看不出门派,似乎生前发生过打斗。
    萧素素望着返身而出的杨泽“里面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恐怕这里没有出路”,杨泽回应道,“我们还是去右边看看吧”。
    往回走,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静静的,耳畔只有水流潺潺声音。
    叮咚,叮咚……
    滴在水潭中,落在两人心坎里。
    谁也不想提起右边石洞,似乎不说,心中就还有一线希望。
    终于两人还是开始探查右边。
    右边与左边差不多,但感觉地势似乎在向下延伸。
    杨泽没有说话,皱了皱眉头,一副忧愁神色。
    他嘀咕道“这原本就在古井中,按照所在位置,再往下延伸怎么可能有出路?恐怕真要困死在这里”。
    两人一路往前走,路上出现一片片奇异的岩壁,层次不齐,光怪陆离,也不知道这些石头中含有什么成分,隐隐发光。有的如倒悬的瀑布,有的如串串高悬的葡萄,密密麻麻蔓延而去。很快走到尽头,正如杨泽所料,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光秃秃的石壁,竟然连一间石室都没有。
    咣当。
    萧素素手中匕首掉落,她缓缓俯下身子,去捡它。这把象征铁弗荣耀的匕首,当年铁弗皇帝御赐九公主,惹得多少皇子眼热,许多人浴血疆场一辈子都得不到。
    突然,萧素素站起来,讶了一声,向后跌倒。
    杨泽伸手揽住她,触手玉肌丝滑,闻到一股淡淡幽香,感觉她心脏怦怦直跳,一时竟有些失神。
    萧素素定了定神,发现杨泽正失神看自己,噗嗤一声笑了,挣开杨泽紧箍手臂,神情有些羞涩,低头不语。
    杨泽这才感觉有些失态,回过神来,向墙角望去。
    原来墙角处,有一嵌入的石洞。
    洞内漆黑,如果不是蹲伏下身子,根本看不见。
    只见半人高石洞内,里面有一具干瘪的尸体,衣衫早已风化,盘膝坐在里面,在黑暗中却显得面目狰狞,把萧素素吓了一跳。
    “看来这里也没有路”,萧素素轻声道,似乎有些害怕,向杨泽这边靠了靠。
    “嗯,这人早已死了,我们还是出去吧”,杨泽端详半天,回应道,他看出萧素素有些害怕。
    两人又返回到水潭那间石室,默默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
    杨泽抬头望了一眼,萧素素坐在石台上,一副无忧无虑样子。双腿在石台下,有一下无一下的荡着,天真无邪的样子。
    “萧姑娘,你不怕出不去?”,杨泽语气中略显低沉,拿起广智留下的无字心经,反复端详。
    反正也是出不去,他索性也不去想,仔细揣摩这心经中的奥秘。
    当初广智说无字心经修炼为六层,只有修到龙象般若才算是大圆满境界。
    不过除了开创祖师,不得而知外。他所知的,只有被誉为第一神僧的师伯普贤,也仅仅才领悟到第五层,剩下的人没有参透过三层,可惜普贤师伯几十年前,突然失踪,这些年谁也没见过他,是否尚在人世也不好说。
    这心经密法,越到后来,越是烦躁不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脑中耳畔噪杂不已,闭上眼无数冤魂野鬼缠身索命,似乎与佛家真言正好相反。他反复琢磨,除非有大修为的圣僧,恐怕很难修炼到最高境界。
    “怕,又有什么用,反正也是出不去”,她自言自语道,拢了拢几缕凌乱秀发,早已不抱希望。
    “放牛娃,我看你这把剑很好,有名字吗?”。
    “青锋”,杨泽自言自语道。
    沉默,似乎在黑暗中,只有沉默才能让时间静止。
    身旁潭水潺潺流动,却永不停歇。
    萧素素一觉醒来,发现杨泽不见了,她喊了几声,只有空洞的回音,阵阵回荡。
    她心下惶恐不安,抬头望去,右边石洞口插着什么东西。
    她走近一看,一柄油纸伞赫然挂在上面。
    她微微一笑,撑开油纸伞,起身走了进去。
    现在她觉得至少临死前,还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这样挺好,一想到杨泽就在里面,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她向右边石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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