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都查清楚了吗?”
    河南与湖广的交接处,也就是南阳府下辖的邓州,曾毅和牟斌并排站着,旁边,则是新任安阳知府王伦及邓州知州于奎陪着。
    “都查过了,并没有什么痕迹。”
    邓州知州于奎在一旁小心的说着,对于曾毅这个煞星,怕是南阳境内,上至知府下至知县,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现如今,这煞星又杀回来了,而且,权利明显比以前还大,且自己境内出了这等事情,若说是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若是不小心供着这位大爷,真是惹了他,怕是曾毅随意一句话,都能让他这个邓州知州人头落地。
    “大人……京城传来的急报。”
    有锦衣卫的人骑快马赶了过来,翻身下马,奔向了牟斌。
    看着牟斌接过那侍卫双手递出的密报,曾毅则是冲着于奎和王伦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随他一起离开。
    “曾老弟,这事,你看看。”
    牟斌却是喊住了曾毅,把手中的密报递了过去。
    “这怕是不合适吧?”
    曾毅并没有接。
    “是陛下的一道旨意,怕过不了几天,各布政司、府州县也就该收到了,咱们锦衣卫,也就是消息传递快些罢了。”
    点了点头,曾毅这才从牟斌的手中接过了密报,翻看了起来。
    密报上说的,无非是新君登基,先皇遗诏,定下先皇谥号,新君国号等等事情,可却有一个特别讲了的事情。
    先皇遗诏,本该都是经过内阁润色后昭告天下的,可是,在新君登基当天,却有一个例外。
    新君登基,接受了文武百官的跪拜后,本该例行封赏,可是,如今的新君,已经定了国号的正德皇帝,却是突然又搬出了一道先帝遗诏。
    先帝遗诏,赐下金牌一面,正面中央书免罪免死四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免一切可判可诛可杀之罪,永不降罪,永为无罪身,后世子孙不得收回,往下,是弘治十七年,钦赐某某。
    反面,则是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旁边则是一列小字,代管满朝文武,凤子龙孙,可杀可斩,弘治十七年,钦赐某某。
    金牌正反,都雕刻有五爪金龙盘旋。
    这遗诏一出,更是让满朝大臣俱结震惊,尤其是金牌的作用,这是帝皇第二啊,而且,还是先帝所赐,怕是皇帝,也要退避一二的。
    只是,当今正德皇帝所言,先帝遗诏,金牌赐予,可金牌之人姓名,却暂时不适昭告天下,样图上,也是隐匿了赐予之人的姓名。
    只不过,虽然如此,却也不怕有人伪造,金牌制造之后,模子就被毁掉了,而传发各布政司等的图样,却是在金牌上拓下来的。
    是以,根本就无法伪造出一模一样的金牌。
    原本,朝臣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的,可是,新君也很直接,先帝的遗诏,必须遵从,若不然,这皇帝,你们换人好了。
    如此僵持了许久,大臣们总算是屈服了。
    总的来说,还是因为这是先帝遗诏,而非是正德的圣旨,而且,以内阁为首的几个阁老也想的很多,以先帝的聪慧,岂会无缘无故赐下此金牌,怕是其中也有缘故的。
    不管怎么说,却是没人想到,这会是正德这个新君假传的先帝遗诏。
    “正德,好一个国号啊。”
    曾毅把密报叠了起来,还给了牟斌,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常。
    这招,其实是在离京前,曾毅觉察不妙,然后偷偷交给刘瑾的,让他在正德跟前多些说辞。
    此时的刘瑾,还没多大的野心,自然会帮忙曾毅,在他看来,曾毅有势力了,自然也会扶植于他。
    若是换成日后的刘瑾,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
    这也是曾毅的精明算计之处,想要这块金牌,这是唯一的机会,任何一位皇帝活着的时候若是赐下此金牌,怕是朝臣们都不会答应的。
    只要坚持几日,皇帝也不会因此而真的和朝臣闹僵,甚至,六科还能封还圣旨,内阁也可不将圣旨明发天下。
    到时候,曾毅又能如何?总不能一直鼓弄正德和大臣们硬抗吧?
    那样不说别的,怕是正德心里也该有所芥蒂了。
    是以,现如今,是唯一的机会,借助先帝遗诏,而且,是在新君登基大典上昭告天下,百官的顾忌可就多了,稍微一退步,这事情,也就成了定局。
    而且,金牌先帝遗诏赐下,和当今圣上赐予,其所代表的威严,可是完全不同,差距很大的。
    曾毅这么做,其实也是一片苦心,为了防止日后朱厚照真的如历史上那般胡闹,他有了这块名义上先帝赐予的金牌,可以制止不少事情发生,最起码,不会让这个时代变的混乱不堪。
    而且,金牌暂未公开名字,却是能消除不少攻击的,若不然,真敢公布出是他这个曾毅持有金牌,怕是哪怕是在登基大典上,也是没有几个大臣会同意的。
    “先帝遗诏和圣旨都经内阁传达天下了吗?”
    曾毅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先帝遗诏、新君圣旨、金牌图样已经经内阁传达天下了,不过,锦衣卫的速度稍微快些。”
    牟斌在一旁说着,却仍在观察曾毅的表情。
    “定国号正德,这是在暗讽当今德行不正不成?”
    曾毅面带怒色,说出的话,却是让旁边的南阳知府及知州等人吓的面如土色,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赶紧后退,免得在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牟斌脸色也是微变,仔细一想,正德,正德,不是却有此意么?德行不正,方才需正。
    “慎言啊。”
    牟斌叹了口气,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在一旁听着,怕也会遭到牵连的。
    曾毅脸色微变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转而道:“那金牌是先帝赐予谁的?锦衣卫消息灵通,可有所获?”
    “并无。”
    牟斌摇头,道:“图样上的名字也没拓上,怕是只有持金牌之人自己亮出,才有人知晓。”
    这么说着,牟斌却也打消了对曾毅的怀疑,毕竟,这种金牌,先帝是绝对不会赐予曾毅的。
    “至于制作金牌的匠人,却是不可能泄露,否则,抄家灭族,且这等事情,刻录名字,既然先帝如此小心,想来,定然是找的不识字的匠人刻录的名字,找了,也是白找。”
    牟斌这话,是怕曾毅在起什么探究的念头,直接把他的念头给打断了。
    听牟斌这么说,曾毅才算是把心彻底放下了,金牌,只是一种仪仗,底牌,若是被众人知晓,也就没了什么威慑了。
    曾毅还真没拿着金牌到处显摆的意思。
    “咱们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倒是操心起别的了。”
    曾毅却是苦笑,道:“这案子不解决了,咱们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的。”
    “曾老弟深得陛下信任,总是留不下来的。”
    牟斌苦笑,这话却是在指曾毅没什么可担心的。
    “难啊。”
    曾毅摇头苦笑,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牟斌也是摇头,他也知道曾毅的难处,新君是宠信他不假,可是,有内阁的人阻止,曾毅的处境也是不妙的。
    身为锦衣卫的头子,这朝野上下吹的什么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湖广和陕西两边传来的消息,还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牟斌皱着眉头,道:“左布政司的调查,却是有些慢的,毕竟,这种事情,现在不能大张旗鼓。”
    “都快半个月了,咱们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难啊。”
    曾毅不住叹息,时间过的越久,证据就越不容易被保留下来,其实,半个月了已经,就算之前留有什么蛛丝马迹,也差不多全都找不到了。
    只不过,这事,没法说是不查了,不管了,是以,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摸索的。
    “这里,我看咱们就算是继续留下,也查不出什么了。”
    曾毅想了想,冲着牟斌,道:“我到是有个两全之计,只是,却不知道该不该做。”
    “曾老弟但说无妨。”
    牟斌拱手,却是知道曾毅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好了什么方法。
    “这次的案子,除非是能从三司处找到线索,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怕是要成为一桩悬案了。”
    曾毅说着,看向牟斌,道:“不知牟老哥是否赞成小弟的这个判断?”
    “正是如此。”
    牟斌点了点头,就算是锦衣卫能耐通天,可是,刚出事的时候没到,且人手又不够,现如今,耽误了这么久,也是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咱们都留在这,其实也是枉然,锦衣卫消息灵通,可现如今,却已然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了,却是刑部的人来此的话,或许能有些作用。”
    曾毅说着,顿了顿,看着牟斌,继续道:“若不然,小弟上奏朝廷,让老哥先回朝去,换刑部之人过来也就是了,只是,这样一来,怕是堕了锦衣卫的名头啊。”
    牟斌眼睛一亮,却是知道,曾毅这话,却是让他从河南脱身的最好方式,由曾毅上折子,说些锦衣卫的不是,皇帝定然会下旨把他召回去的。
    这样一来,虽说是坠了锦衣卫的名声,可是,这个时候,只要能从这个是非之处脱身,其他的无需在意那么多。
    只是,牟斌也知道,曾毅也不会就这么凭白的帮他。
    “若能如愿,日后,斌某掌锦衣卫一日,锦衣卫,即不会做出危害曾老弟的事情。”
    说完这些,牟斌又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漆黑的牌子,递给了曾毅,道:“这块牌子曾老弟拿着,日后定然会有些用处的。”
    牟斌递给曾毅的牌子,是他自己的腰牌。
    “何须如此?”
    曾毅把牟斌手里的牌子推了回去,他不是锦衣卫的人,拿着锦衣卫的腰牌,传出去了,也是一个事端,且,曾毅还真不想被人说是和锦衣卫有什么牵扯的。
    “曾老弟高义。”
    牟斌冲着曾毅拱手,道:“等老哥回京,就让人传下密令,日后,若曾老弟有何难处,锦衣卫定当全力相助。”
    牟斌之所以这样,有一部分是对曾毅感激的原因,毕竟,现如今,朝局等于是稳定了下来,若是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在不回京,怕是接下来,内阁及朝廷的那帮大臣,就该想法收拾锦衣卫了。
    是以,现如今回京,坐镇京城,和呆在河南,是极为不同的。
    其二,牟斌是看中了曾毅在新君跟前的地位,若是能和曾毅联手,也不吃亏,是以,才会有这番举动的。
    “咱们之间何须如此?”
    曾毅嘿嘿笑着,虽然不想明面上和锦衣卫有多近的关系,可是,私下里,却是不同的,和锦衣卫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曾毅现在朝中根子浅,又遭了内阁的排斥,总要想些门路的。
    “斌某非是刻薄寡义之人。”
    牟斌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不在多说了,他也不傻,知道曾毅不要腰牌的意思,却也并未有丝毫不悦,锦衣卫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这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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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见我?”
    漆黑的屋子当中,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有些不满。
    “放心吧,没事的,这里这么隐蔽,不会有人找到的。”
    另外一道声音嘿嘿笑着,充满了不在意:“看狗皇帝派来的都是什么钦差?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大名鼎鼎啊,可又能如何?另外一个,真不知道是怎么抓到左右护法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别小瞧了他们。”
    苍老的声音接着道:“我怀疑,他们已经发现了些许线索,这段时间,千万别联系我了。”
    “不联系到也没什么,兄弟们都已经分散离开了,东西藏在这里安全的很,咱们也不急着用,等以后再动也不迟。”
    另一道声音也变的有些凝重了,道:“只不过,若是他们真有什么线索了,若是不得以,不妨……。”
    “这个方法怕是没用。”
    苍老的声音苦笑:“咱们面对的是可不是闫茂那个自大的蠢货,曾毅和牟斌,这两个钦差,一个比一个惜命,没机会下手。”
    “好了,你先走吧,记住,这段时间,不要再联系我了。”
    苍老的声音似乎怕时间久了出事,打断了两人可有可无的对话。
    “好。”
    这道声音之后,暗不见光的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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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老弟,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牟斌大步闯进了曾毅的卧室,嘿嘿笑着,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不过,却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曾毅双眼一亮:“怎么?是发现了什么?”
    “不错,发现了。”
    牟斌嘿嘿笑着,在曾毅屋内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杯子,在手中转动着,道:“老哥先卖个关子,曾老弟你不妨猜猜,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牟斌这话,虽然没说发现的什么,可是,曾毅却明白,是发现了密道。
    “密道,需在隐秘的地方,而且还要方便,库房,左布政使的卧室,小弟都让人查过,可却并无所获。”
    曾毅自言自语,抬头冲着牟斌苦笑,道:“老哥就别为难小弟了,实在是猜不出来。”
    “密道就在库房中,只不过,这密道,却是轻易发现不了的。”
    牟斌嘿嘿笑着:“今日,盯梢的回话,丁原那老家伙,进了库房有一刻钟的时间,听不到里面有丝毫的动静,可惜,库房被反锁,不打草惊蛇,根本就无法窥的库房里的情景。”
    “这不是还没确定密道的开启方法么?”
    曾毅反着白眼,不屑的说了一句,不过,却也知道,那密道的位置,基本可以肯定,就在库房当中了。
    “是没确定。”
    牟斌嘿嘿笑着,也不理会曾毅带酸的语气,道:“这不是来和曾老弟你来商量了?咱们是否现在就去查库房?掘地三尺,不信找不到密道所在。”
    “现在,怕是不妥吧。”
    曾毅摇头,既然牟斌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这么问自己,那就证明,其实,牟斌也是不赞成现在就去库房正大光明的搜查的。
    反正这个线索已经出现了,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是不妥,若是真想搜查,也要等兵部的人到了再说。”
    牟斌点头,兵部调兵岂是那么容易的,怕是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兵部的钦差才能带着从各地调来的兵丁集结后赶来河南的。
    “若是老弟的折子管用,老哥我是在这呆不了多久了,锦衣卫的人,老哥一个不带走,全给你留下,不过,你可也要小心,狗急了跳墙,万事小心呐。”
    牟斌关切的说着,却也是真心怕曾毅出事。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线索,可是,这功劳,牟斌也不稀罕,现在没什么比能让他赶紧回京坐镇京师锦衣卫大营要更重要了。
    “若是早知如此,小弟就不上那道折子了。”
    曾毅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若是能回京,谁愿要这功劳?”
    牟斌却是和曾毅掏心窝子的说话:“留在这,若是真如咱们预料的发展,总是危险万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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