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玉叹了一口气,道:“我拿进去的是一枚镯子,当铺的人说要拿进去给掌柜的鉴定一下,可是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枚镯子了。”
    徐氏有些同情她,想来是当铺的人看她一个女子孤苦无依,所以故意换了镯子。
    徐氏又看了看她,身无长物,甚至连银子都没有,一个女子在外面不知道要怎么生活。可是若只是给她银子,只怕不久又会被人夺了去,甚至还可能给她带来性命之虞。
    徐氏想了想,最终道:“何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到我府上暂住,待你找到能够依靠之人,再从我府中离开。”
    程观玉先是高兴,接着又犹豫起来,低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太打扰府上。”
    徐氏道:“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不过是多个房间多双筷子的事,及不上你救我的恩情。”
    程观玉道:“那就多打扰了,夫人就当我是个婢女,我替夫人做些杂事当是我的食宿之资了。”说着又不好意思道:“夫人不要怪我舔着脸,我实在是身上没有银子了。”
    徐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就放心在我府上住下吧。”
    徐氏的丫鬟见此,不由出言提醒道:“夫人,侯爷那里怕会不同意吧。”丫鬟是知道程观廉并不喜欢何姨娘的。
    徐氏不由眉头一敛,道:“我是侯府的女主人,我想要带着人回府,这点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丫鬟见她这样,便也不再多说了。
    等到了晚上,程观廉听到丫鬟说徐氏真的将何姨娘带回了侯府,果然面上不悦,道:“怎么将她带回府里来了?”
    徐氏不由道:“她一个女子,在外无依无靠,又身无分文,她救过妾身的命,难道臣妾能够看着她饿死街头不成?”说着又道:“妾身知道相公也是有恩必报,重情重义之人,应能理解妾身的做法。”
    程观廉不再多说,但到底还是不悦。
    然后第二天程观廉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遇上了这位何姨娘。
    重生之后,程观玉第一次这么接近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忍不住深情脉脉,眼中带着湿光的喊了一声:“观廉……”
    但结果她的表情,却被程观廉解读成了另外一种意思,皱着眉头,眼神冰冷而嫌恶的看着她。
    程观玉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忍住眼泪,重新换了个称呼:“侯爷。”
    程观廉收回自己的眼神,再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越过她直接走了。
    程观玉有些失望。
    等到了晚上,程观廉一回屋子时,看到的就是程观玉趴在他儿子的小床上,手还伸在小床里,仿佛对里面的孩子在做什么。
    程观廉脸色大变,连忙走过去,推开她,将孩子抱起来,眼神几乎像是寒冰,能够一块块射出来射到她的身上。
    他怒道:“离我的儿子远一点。”
    程观玉没曾想他会突然回来推她,更没曾想他的力气会这么大,一下子被推得磕在旁边的柱子上,让她疼得有些脸色苍白。
    程观廉抱着孩子转身想要出去,结果看到正带着端着粥的丫鬟进来徐氏,不由声音冷了几分,道:“你是怎么回事,竟然将孩子一个人独自放在房间里面。”
    徐氏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声音里更带了两分委屈,道:“我不是留了何姑娘在这里看着吗?”
    程观廉怒道:“这个女人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敢虐待,你竟然放心将孩子交给她来看着,你就不怕她趁着你不注意在你儿子身上扎针扎刀子,你还是不是当母亲的……”
    看着徐氏脸上流露出来的羞愤和委屈,眼里隐隐已经有了湿光,想到这毕竟是从自己穷途末路之时就伴着自己的妻子,他停止了责备,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但心里却仍十分的生气,抱着孩子走了。
    程观玉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程观廉的背影,眼睛变得通红,心里伤心和难过
    她在心里对他道,观廉,这是你的孩子,也就是姐姐的侄子,我怎么会伤害他,姐姐帮你疼他还来不及。
    明明是姐弟,现在却见面不识。
    徐氏吸了一下鼻子,但看到似乎比她还更伤心的程观玉,不由走过去拉了她的手安慰道:“侯爷对你有点误会,以后慢慢的他知道你的为人,就不会这样了。”说着看到她的额头,又惊呼一声,道:“哎呀,你额头流血了,我让丫鬟帮你处理伤口。”
    程观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等丫鬟拿了纱布帮程观玉处理伤口的时候,程观玉又接着打听道:“听说前任宋国公夫人是侯爷的姐姐,现在宋国公府的小世子便是侯爷的外甥,宋国公平日应该会时常带着小世子上门吧?”
    徐氏道:“宋国公与侯爷同朝为官,来得勤一些,敬哥儿倒是少来。”说着有些遗憾道:“敬哥儿跟宁王府那边比较亲,跟我们侯爷并不亲近。”
    程观玉一下子坐直了身,急问道:“这是为何?侯爷这边可才是敬哥儿的亲舅舅。”
    徐氏道:“毕竟是新宁郡主将敬哥儿带大的,我们回到京城的时候,敬哥儿都四五岁了。”徐氏又道:“但侯爷说的也对,若是新宁郡主真心对敬哥儿好,敬哥儿不跟我们亲便不跟我们亲吧。”
    程观玉握紧了拳头,她有一种的儿子丈夫都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所以连带的对那个抢走了她的丈夫儿子的新宁郡主都带着憎恶。
    程观玉顿了一下,又挤出笑来,道:“侯爷和夫人怎么能这样想,敬哥儿跟这边才是有血缘关系的甥舅,就应该亲近才是。现在敬哥儿不跟侯爷和夫人亲,必然是那新宁郡主教他的,侯爷应该让敬哥儿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亲人。何况你们真的相信新宁郡主会对敬哥儿好,她现在只不过是想要做做样子给宋国公看罢了,等她生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怕第一个暗地里对付的就是敬哥儿。”
    她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她不相信新宁郡主会真的对敬哥儿好,所以她现在时刻都在为敬哥儿担心,她不能让敬哥儿留在新宁郡主身边,她要让观廉明白过来,让他去保护敬哥儿。
    她为了让徐氏醒悟过来,握了握拳,又有些严肃道:“夫人,您自己也有孩子,他跟敬哥儿是表兄弟,而敬哥儿现在是宋国公世子,以后是宋国公,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与敬哥儿亲近,以后好互相扶持。”
    说到自己的儿子,徐氏不能不为他考虑。
    她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接着又道:“我晚上会跟侯爷说一说的。”
    西府里。
    程观庭、程观唐和庄氏、潘氏现在正在吃饭。
    潘氏现在已经有五个月了,胃口很大,但不见发胖,她又是自小培养起来的见到饭菜都是大口吃大口喝的,虽在程家被庄氏纠正过来一些,但吃起饭来仍是比别人要快上好多些。
    等她吃饭两碗饭,准备让丫鬟再盛第三碗的时候,程观唐忍不住道:“别再吃了,孩子都要被你撑坏了。”
    潘氏不满的努了努嘴,但还是依言将碗放了下来。
    庄氏则笑着说起道:“东府那边新住进来一位客人,你们猜猜是谁?”
    程观庭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儿子的碗里,漫不经心的问道:“谁啊?”
    庄氏道:“广平侯府被出妾的那一位,也不知道她跟徐氏怎么走到一起的,她是被徐氏亲自接进东府的。”
    程观唐冷哼了一声,道:“她们两个倒是狼狈为奸凑到一起去了,果真是气味相投。”说着想到何姨娘曾经欺负观音的那些事,又摔下筷子,狠狠的道:“迟早我要将那姓何的女人杀了。”
    程观庭瞪了他一眼,道:“别总是在饭桌上说杀呀杀的。”
    不过何姨娘,程观庭黑了黑眼睛,他倒是不反对取了她的姓名。
    潘氏在旁边也不满的道:“相公,也不要总在孩子面前说杀呀杀的,嫂子说的,这不吉利。”
    程观唐瞪了她一眼,往她碗里扔了一个鸡腿,道:“吃你的饭吧。”
    潘氏扁了扁嘴,不是不让她吃了么?
    ☆、第50章
    第50章
    凤藻宫里。
    观音扶着萧殷的腋下学站立。
    他现在还不能单独的站立或走路,但是他又总是特别好强,学会爬时候就想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宫女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时,他便又开始迈着脚步想要走。
    像现在,明明观音只是扶着他想让他站一会,但观音刚扶起他,他便迈开步子想要大步往前走。
    观音怕他太早学走会伤着他的骨头,放他坐下来他又要生气,所以便用手微抬着他走。
    但这样他还是要生气,甩着观音的手不想要让他。
    正好萧琅从外面走进来,观音连忙指了指从外面进来的萧琅,哄他道:“看看,父皇来了,小殷儿不能不能对娘生气了哦。”
    萧殷连忙回头去看,对着萧殷,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来。
    不知道为什么,萧琅明明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萧殷却总是很粘着他,他来的时候会很高兴,他亲近他的时候若他不生气也会很高兴,甚至比观音这个天天照顾他的娘,都不及萧琅。
    萧琅也不理他,直接走到榻上坐下。
    观音现在对他也随便了,也没有行礼,而是道:“我还以为皇上一辈子不进我的凤藻宫了。”
    上次他离开时,发多大的脾气啊。
    萧琅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萧殷伸着手也想跟着萧琅去榻上。
    观音抱了他,一起去了榻上。
    萧殷立刻从她怀里爬下来,溜溜的往萧琅的大腿上爬,仰着头,一双跟他相似的眼睛晶莹晶莹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小心和讨好。
    萧琅低头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冷着脸。
    观音心里紧起来,结果萧琅最终没有出言骂他,而是有些嫌恶的提着他,扔到了观音的身上。
    萧殷又重新爬过去,爬上他的大腿,萧琅再提。
    萧殷再爬……
    到后面萧殷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他大约是以为这个总是冷脸的父亲,终于肯陪着他玩了。
    萧琅想要发怒,但看了观音一眼,最终还是忍了下来,然后根本不去管他。
    其实萧殷很乖,也很能感知大人的眼色和情绪,他爬上萧琅的大腿上后,也并没有干什么,就是乖乖的坐在他的怀里,眼睛不转的看着他看书。
    萧琅盯着书页上,他也跟着盯在书页上,萧琅头动一下,他也跟着动一下,极其的统一一致。
    从萧殷出生后,萧琅还没有抱过他,这还是第一次——尽管这一次也是萧殷强求。
    但观音还是从中感觉到了温馨。
    过了一会,有宫人进来通禀:“皇后娘娘带着姮妲姑娘来探望小皇子。”
    观音不想应付她们,更不想破坏萧琅和萧殷之间难得的气氛,开口道:“就说本宫今日不想见人,让她们回去吧。”
    宫人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萧琅翻了一页书,道:“我看姮妲这个人挺不错,有个性,怎么不见你跟她交好。”
    观音冷哼了一声,讽刺道:“得了吧,我害怕将我儿子当成那只猫弄死了。”
    萧琅道:“她不敢。”她这种人,视别人的命如草芥,但自己怕死。
    观音又道:“既然皇上觉得她不错,怎么这么久了不见皇上给她个份位,让她伺候你。”倒是让人家无名无分的呆在皇后宫里,都快成了后宫的笑柄了。
    萧琅道:“我看曼珠和优昙也很不错,要不要我封她们一个份位,让她们来伺候我。”
    观音瞪着眼狠狠的看他,却再不敢说话。
    萧琅却只是对她冷嘲的哼了一声,然后继续看书。
    观音又道:“皇上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何又将人家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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